不能。

可是她該怎麼做?

她該做什麼才能保護自己的孩子,一想到那全心信任她的女兒,一想到那總是陪在她身邊的小小身影,想到那晶瑩剔透的雙眸,好兒再也坐不住了。

猛然起身,片刻猶豫之後,走向了那緊閉的門扉。

“我……要……沐浴……更衣。”多年未開啟的唇瓣,晦澀的吐出了她的請求。

沒有受到任何的刁難,似乎司馬無情早就摸透了她的心思,門隨即打開,訓練有素的丫鬟們,已經利落的把一切準備就緒。

看著荏苒的水霧,好兒眼中的絕望更濃烈了。

他為何就不能放過草兒,她是他的孩子,是司馬家的子嗣。

為何?

正所謂虎毒不食子,可是司馬無情卻是比虎還毒,他的心裏根本就沒有這一說法,他看到的隻有有用和沒用。

不管什麼人,隻要對於他來說,沒有絲毫的利用價值,那麼就是一文不值的廢物,他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就算殺了,也隻會髒了他的手。

這麼絕情冷酷的人,居然會想到來看她?

難道……

本就枯瘦的身形一個搖晃,幹枯的唇瓣張了又張,卻說不出一個字。

她的女兒,她的草兒。

這惡魔為何不放過她,為何?

絕望在瞬間彌漫了整個空間,希望過後的絕望,更讓人……無望。

靈動過瞬間的眼眸再一次的呆滯,隻不過,呆滯的神情中多了濃濃的悲傷。

久久……

直到浴盆中的水開始變冷,好兒這才呆呆的看向自己的雙手,曾經的纖細柔軟,此刻隻剩僵硬和髒汙。

長長的指甲,黑黑的顏色,如果草兒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她會怎麼想?

她的草兒寶貝現在該是大姑娘了吧?

會是什麼樣子?

她會嫌棄自己這個無能的娘嗎?

淒楚的視線轉向了浴盆,早就髒汙不堪的衣裙滑落地上,似乎感受不到水的冰冷,好兒認真的清洗著自己的肌膚,仿佛要把全身的汙垢全部去掉,能夠幹幹淨淨的見到草兒。

她不想讓草兒見到自己,那狼狽不堪的樣子。

她也想見見草兒,她這一生唯一牽掛的人。

門敞開著,可是卻無人敢窺視。

門開著,寒風肆無忌憚的肆虐著,坐在已經冰涼的水中的草兒,整個人都被凍得烏紫,可是她的臉上卻洋溢著一種奇特的幸福感。

她就要見到自己的寶貝了。

那個到最後都牢牢抱住自己脖子的孩子。

當她煥然一新,站在銅鏡前,這才發現,雙鬢不知何時已經染上了飛霜。

本就清瘦的容顏,更是脊骨伶仃,蠟黃的膚色,使勁的往雙頰拍打,隻為讓那病態的雙頰有點血色,嚐試著綻放笑容,卻發覺那笑是多麼的僵硬和呆滯。

半晌,好兒就一個人站在銅鏡前,拍打雙頰,練習笑容。

一遍又一遍,當臉色紅潤,笑容自然的時候,她總算滿足的笑了。

那一笑,就像寒冬的臘梅,嬌豔傲然,靚麗不可方物。

可是她卻不知,銅鏡中看似完美的容顏,真正的樣子是什麼樣的。

拍打過度的雙頰有著不自然的紅腫,幹枯的雙唇血跡斑斑,瘦削的顴骨高高凸顯。

本就不小的雙眸更是大得出奇。

若是不笑,那就是一個讓人望而卻步的病人。

一笑,就成了一個讓人避之而不及的,看似不正常的瘋子。

可憐的好兒,她卻不知道,她的這一形象,讓久別重逢的草兒受到何等的衝擊。

也就是她這淒楚的神態,讓司馬無情第一次流露出了不一樣的情緒,也讓隨行之人第一次見識到了奉天小皇後的狠咧和決絕。

“夫人,老爺有請。”饒是習慣了任何驚悚場麵的人在看到好兒的這一刻,也不由得暗自心驚。

就不知老爺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如果小姐見到夫人如此,她會作何感想?

不過這個念頭也不過是瞬間即逝,畢竟司馬家的小姐,小小年紀就殺人不眨眼的傳聞早就在司馬家傳開了,而這個小姐,卻也是唯一一個能讓老爺正眼相待,默認傳承的司馬家子嗣。

想想,能讓老爺滿意的人,又怎麼會是一個普通的人呢?

或許又是一個冷麵閻羅。

盎然前行,沒有了之前的可憐,沒有了之前的怯懦,更沒有了之前的癡傻,有的隻是期待,一份盼兒心切的期待,和一份無欲無念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