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三歲,背著比人高的柴火堆蹣跚的走在山路上。滿頭的汗水仍然不捏爛手中那一朵小白花,背上的荊棘不時刺痛皮膚,天上的太陽始終朦朧。
沿著蜿蜒的山路走了不多時,在一個低矮的山頭上一塊石碑不時的有點點光輝縈繞。少年走到此地,放下背上的柴火堆,將那朵小白花輕輕的放在石碑頂上。
“母親,孩兒又來看您了。”
在石碑邊上還有一個黃土矮墳,周圍是一圈又一圈的鵝卵石搭起來的圍邊。少年在墳前跪拜,隨後又從懷裏掏出兩塊潔白的鵝卵石輕輕地放在圍邊上。
“父親,最近孩兒進步了不少,請父親不用擔心。”
……
山風在山穀裏麵兜兜轉轉,褪去了炎熱氣息再出來,給靠在石碑上的少年帶來一絲清涼。
突然,少年痛苦的捂住了腦袋,很有經驗地,少年忍著疼痛用拇指揉按著兩邊的太陽穴,剛退下一些的汗水又一次打濕了少年的衣衫。
許久,待疼痛退去汗水也少了些,少年重新站起身,告別了素未謀麵的父母,背起柴火往不遠處道道炊煙的村落走去。
這頭疼的毛病伴隨了他太多年了,他卻始終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劇痛。
伯伯說他的本名楊家嶺沒人知道,因為他父親的遺托,生長在楊家嶺的他現在就用名楊桐。
楊家嶺不大,黃泥夯的房子沿著山穀小溪一路向裏麵延伸,百十戶人家,四百多人大多姓楊。
村口人家的壯漢隻穿著簡單的汗衫,紮著馬步,一掌豎劈而出,麵前的樹樁從中破開成了兩片粗柴,而漢子看也不看又立起一個樹樁繼續劈柴。
“五郎叔叔劈柴呢!”
楊桐微笑著開口問好。
姒五郎愛答不理的看了他一眼,繼續劈柴。溪邊漿洗衣物的婦人埋怨地瞪了丈夫一眼,熱情的說道:“桐子啊,熱不熱,來喝口水唄?”
中年男子姓姒念si第四聲,一個本地很罕見的姓。
“不了嬸嬸,我還趕著回去做飯呢!”
楊桐揮手道別。
“你怎麼回事?人家孩子向你問好呢!”
待楊桐走遠,婦人向丈夫表達了不滿。
“人死如燈滅,他也不是楊家人,進不去祠堂,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搖著頭,姒五郎又立起一個木樁……
一路上,楊桐見人都問好,有的人微笑回應,有的人隻作聾瞎。
走到祠堂邊,一個頭發花白的駝背老頭正在掃著地,楊桐悄咪咪的走到他背後雙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哈哈哈,小子砍柴回來了,咳咳!”
“嗯,風叔,你還給您采了一些草藥,都是治風寒的。”
雖然是夏季,但是此地日夜溫差卻是極大,白天熱浪撲麵令人窒息,夜間山風呼嘯而起竟是分外刺骨,在祠堂掃地的風伯前日就不小心吹了山風得了風寒。
看見楊桐手上的一把草藥,風叔笑得合不攏嘴,連誇他是個好孩子。
風叔姓風,早年家中巨變成了一個在外漂泊的漢子,後來遭遇山洪,幸虧遇上前任嶺長搭手相救,不然可能就此與家人去相見了。他來到楊家嶺很多年頭了,從青壯漢子熬成了現在頭發花白的模樣。為了感謝楊家嶺就一直留在了此處幫忙,以前都是幹些力氣活,現在年歲大了就幫著掃掃地,他也是楊家嶺至今唯一一個不是楊家血脈卻可以進出楊家祠堂的外人。
曾今,風伯年輕時也是身姿筆挺濃眉大眼,有不少人家來說媒,可是風叔一直無法忘記已是黃土的發妻至今仍是獨身,眼見著就要孤獨終老可謂重情重義至極。
正好嶺上鍾響,半大的孩童們歡呼著迫不及待地從祠堂裏麵像鳥兒一樣飛了出來。楊桐背著沉重的柴火站在道邊,羨慕的望向祠堂裏麵。
一個中年人在祠堂裏與他對視,許是為了掩蓋內心的貪婪拂袖而去。
“哎,桐傻子!”
歡樂的聲音,隨著楊桐的出現又變得更為歡快。
“沒爹沒娘桐傻子,跑路像條黃狗子……”
楊桐低下頭,加快腳步向著家裏走去,而後麵的孩童們依舊不依不饒的一邊追著他一邊給他編著兒歌。
楊桐和他們是同齡人,但是他們個個都生的和牛犢子一樣又高又壯,而楊桐踮起腳個頭也比他們矮一個頭,生的又小又黑。
看著楊桐快逃到家了,楊家小子們又撿起了路上的小石子嬉笑著朝他擲去。
大部分石子都被楊桐背上的柴火擋住了,但仍是有幾塊小石子砸到了他的頭上,更是有一塊小半拳頭大的石頭被其中一個高個兒孩子一下扔中了楊桐的小腿肚子。
左腿遭到痛擊,楊桐身軀已是向前倒去,但隨後他右腳立馬向前踏出一步,左腿跪地,總算是沒有在地上再磕破頭。
“楊陽大哥厲害!傻子跪倒咯!”
楊家小子們為所取得的成就歡呼,更加熱情的搜刮路上的石子。
“都給我滾!”
一聲沙啞的怒喝在這時出現,瞬間澆滅楊家小子們高漲的熱情,一下子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