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美的容顏,霎時白得不成樣子,雙眸已滿含淚水,瑟瑟抖動的長長睫毛像在水裏浸泡過一般,緊緊咬著的嘴唇也滲出了一縷縷血痕。
原來,有些事情的發生,是那麼的快,令人觸手不及和難以相信。她多麼希望,親眼目睹的那幕隻是一個幻象、是個噩夢,可惜,她騙不了自己,那是真真實實的畫麵,當時的慘狀,自己恐怕這輩子也無法忘卻。
曾經,父親的離世給她帶來劇痛與悲傷,但一想到父親是光榮而死,想到那些被父親所救的孩子們代替父親繼續生活在這世上,她感到傷悲的同時,也覺得些許欣慰,甚至自豪。
師父卻不同,師父是遭奸人所害,粉身碎骨、死無全屍,追究起來可謂自己間接造成。所以,這不僅是一種無以複加的悲痛,還是一種漫無邊際的愧疚,倘若自己不是太天真,或許……結果不會這樣!!
想到這裏,沉痛的感情再也抑製不住,淚水就像閘門擋不住的洪水,迅猛地自她眼眶湧出。胸口的疼,無法形容,她抱著頭,悲慟痛哭出來!
剛踏進門的流雲洛祺,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頓時心如刀絞,疾步如飛,奔到她的麵前,心疼地摟住了她。
出乎他的意料,她並沒掙紮,於是,他趁機懺悔解釋,“菱菱,對不起,是朕對不起你,朕明明答應過不會讓你師父受傷害,可結果……事情已經發生,朕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但朕還是想告訴你,這真的不是朕的本意,朕也是今天看到才知道!!朕答應你,對冀北不再追究,你同意的話,朕甚至還會派人去把他找回來,治好他的傷,且好好安撫他!”
話畢,他做好被罵的準備,然而,他聽不到她任何的聲音!!心懷納悶,他不禁抬起她的臉,這才發現,她……神色恍惚,眼神呆滯,仿佛聽不到自己的話,仿佛看不到自己。
她,自個封閉起來了!!
心中立刻竄起一陣恐慌,他不斷呼喚著她,甚至用力搖晃她的兩肩,奈何,她好像活死人一般,沒有丁點反應。
不,不能這樣,他寧願她鬧她吵,甚至破口大罵自己,也不希望她這樣自閉,因為這樣的話,他根本沒辦法去應對!
正好這時,午睡剛醒的妞妞走了進來,像往常那樣,興奮欣喜地爬上床,窩到楚筱菱的胸前,用她獨特的嬌脆嗓音甜甜地叫了一聲“娘”。
一會,得不到娘親的回應,妞妞甚是不解,小手爬上楚筱菱的麵頰,疑問道:“娘,您怎麼不理妞妞?”
“菱菱,妞妞叫你呢,有沒有聽到,你看,妞妞都要哭了!”流雲洛祺趕緊附和。
就連琴兒,也加入陣列,“筱菱姐,你說過今天下午教妞妞畫畫的,快起來吧,我替你梳洗一下。”
“娘娘,奴婢已經準備好了筆和紙,隨時可以開始!”燕兒也柔聲說道。
“娘,我要畫畫,我要畫菱花,我要畫菱花!”妞妞提高嗓音,胖呼呼的手指開始抓弄著楚筱菱的菱花圖案耳墜。
陷入自己沉思世界的楚筱菱,對現實世界毫無知覺,她隻知道,耳邊好吵,好多說話聲,讓她感到很厭煩,很困擾,於是,想也不想,下意識地推開耳邊那隻“討厭”的手。
這,即刻引來妞妞的大哭,“嗚嗚,娘親壞壞,娘親不要妞妞了,嗚嗚!”
流雲洛祺見狀,忽感心酸痛楚,吩咐琴兒先把妞妞帶走。
琴兒也是滿心憂愁,一邊抱起妞妞,一邊哄著道:“妞妞乖,你娘身體不適,並非故意這樣對妞妞,來,琴兒姐姐帶你出去玩。”
隨著妞妞哭聲越來越遠,室內漸漸靜了下來,流雲洛祺眉頭深鎖,繼續對楚筱菱做出開解撫慰,可惜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在楚筱菱看來,都好像不存在!!
整個下午,他放下所有政務,不去接見任何人,就那樣呆在房內。當楚筱菱下床走向窗台的時候,他也跟隨過去,鍥而不舍地找話題跟她說話;當楚筱菱重新回到床上,他又馬上跟回來,繼續對她唱著“獨角戲”。
屋外的斜陽漸漸西下,天色越來越黑,直到月上枝頭,高空懸掛,楚筱菱也沒說過一句話。
而流雲洛祺,早已放棄“獨角戲”,靜靜陪在一旁,沮喪無措地注視著她,直至她進入夢鄉,他仍毫無睡意,最後徹夜不眠……
接下來的日子,楚筱菱仍處癡癡呆呆的狀態,無論是誰,皆無法進入她的世界。從早到晚,她房門不出,一直窩在房內,準時睡覺,準時醒來,卻沒準時用膳,她一天隻吃一餐,任誰規勸也沒用。
妞妞被她弄得哭了好幾次,蘭太後也來過,見此情況,心底的愧疚愈加難以形容,曾經對她的成見和厭惡也隨之消失。
最痛苦的人,莫過於流雲洛祺。他實在想不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以為她的封閉隻是暫時性,以為時間會帶走一切,然而,整整五天過去了,一點進展也沒有。他要瘋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瘋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想到了楚筱菱的家人,這天,派人把楚奕彬和楚母都接來。
一直以來,楚奕彬都沒原諒流雲洛祺曾經對姐姐的傷害,現在得知姐姐變成這樣又是因流雲洛祺而起,便再也不顧君臣之禮,惱怒痛罵出來,“我就知道,姐姐跟著你絕無好處!是誰,是誰當初口口聲聲說再也不會讓姐姐難過受苦,隻會讓姐姐幸福快樂?你把姐姐還給我們,我們帶她走!”
流雲洛祺本就心煩氣躁,如今又遭楚奕彬肆無忌憚的責罵,更是龍顏大怒,不禁叱喝:“荒謬,她是朕的女人,自然應該留在朕的身邊,豈能讓你帶走?”
“哼哈,她是你的女人?你給過她什麼稱號?隻有姐姐才那麼傻,一次又一次地上你的當。不過這次,你休想再霸著姐姐不放!!”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眼中還有朕的存在嗎?你再敢這樣沒大沒小,小心頭頂的烏紗帽!!”流雲洛祺額上迅速冒出幾道黑線,兩隻拳頭攛得甚緊,咯咯作響,若非他定力夠好,估計楚奕彬命已歸西。
對於他的暴怒,楚奕彬似乎沒有半點懼怕,繼續回擊,還徑直解下官帽,“你以為我稀罕當這個官?假如我知道皇帝會是你這個人渣,我就算死也不參加科舉!!”
已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楚母,發覺情況越來越嚴重,再也靜不下去,於是又罵又勸,總算阻止楚奕彬的發飆,而後,恭敬膽怯地向流雲洛祺道歉,且做出請求,“皇上,民婦想見見筱菱,望皇上成全!”
流雲洛祺怒氣仍舊不減,狠狠瞪了楚奕彬一眼,才帶楚母去寢房。
楚筱菱學醫歸來後,堅持不懈地醫治母親的眼疾,因此楚母的視力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在她踏入那間金碧輝煌、豪華奢侈的房間、看到佇立窗前那抹嬌弱落寞的人影時,淚水頃刻冒出,快步奔了過去,心疼地喊了一句,“筱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