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盡殺絕
趕盡殺絕
隨著楚筱菱嬌弱纖細的身影一點點地消失於自己的視線之外,老王妃痛心疾首,奔回流雲洛祺那,無助地抓住他,再也不顧眼前的人其實就是害得筱菱離開的罪魁禍首,急聲地喚,“祺兒,快,快去追筱菱,跟她說,你會收回成命,你剛才的話隻是一時意氣,其實你不想她走,快!”
出乎意料的是,流雲洛祺沒有作答,還用力甩掉她,仿佛她非他最疼愛敬重的母親,而是一個惹人煩惱的婦人。然後,他抬手,一掌重重劈在木桌上!!
看著原本完好無缺的桌子頓時被劈成兩塊,還有那滿地的木屑,顏歆不覺抖了一抖,走近上去,“王爺……”
“滾開,通通滾開!!!”流雲洛祺咆哮,又是狠狠踢在椅子上。該死的,該死的丫頭,竟然就那樣走了,還說什麼心中隻有自己,分明就是謊話,孩子對她來說,根本就比自己重要。否則,她也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選擇了“第二條路”,那個他以為永遠也不會發生的選擇!
還有,她離開前跟娘親說的那番話是何意思,什麼孩子父親另有其人,孩子是他們的愛情結晶!!難道她真的那麼不知羞恥,到處招蜂引蝶,又或者,故意那樣說來激怒自己?反抗自己?可惡,可惡!!
周圍的家具已經在他的暴力發泄下盡毀,但他還不解氣,回頭跑向丫鬟,從她手中搶過那碗早已變涼的墮胎藥,先是對著那黑壓壓的液體注視了一會,隨即重重摔在地上。
發現流雲洛祺幾乎接近瘋狂,老王妃心想再說也沒用,於是決定靠自己,準備去寧翠閣對筱菱做出最後的挽留和阻攔。
而顏歆,已經靜靜退到一邊,蒼白的病容鑲嵌著一對不相符的詭異精眸,滿麵複雜地打量觀察著流雲洛祺。
流雲洛祺繼續在找東西發泄,包括桌椅,還有那些昂貴的花瓶、書畫等殿內的一切擺設幾乎被他毀光,他無法接受,楚筱菱會不將他放在首位!
嗬嗬,他根本就不明白,對女人來說,沒什麼比親生骨肉重要!!男人沒了可以再找,可是孩子的話,斷斷不能失去!!
屋外,天空跟來時一樣的昏沉,毛毛細雨還在紛紛揚揚地降落,楚筱菱一腳深一腳淺,顛顛顫顫地奔波在碎石路上。
來的時候,她心懷忐忑,百味雲集。前天晚上他還來找自己,她便以為他對自己依然存有一絲留戀,於是抱著僥幸樂觀的心理,認為今天的情況不會太糟!!
對於他的判決,她想過很多種,卻惟獨沒有想過這個真正的原因!原來,他的心是那麼硬,他是那麼地在乎顏歆,寧願扼殺親骨肉也要嗬護顏歆。
同是女人,顏歆為什麼就能如此幸福,而自己,卻要飽受這種荒謬的折磨?憑什麼顏歆的孩子是眾望所待;自己的妞妞卻要落個打掉的下場?
“妞妞,你睡著了呢,或是仍然醒著?你是否感覺到娘親的痛,爹爹他……沒了!往後的日子隻有娘一個人陪妞妞了。不過妞妞別怕,娘會傾盡所能,給你一百倍的疼愛,連爹爹那份,也會補上!!娘會一直陪在妞妞身邊,妞妞也要乖乖的,堅強勇敢地成長,千萬別離開娘,娘現在什麼也沒了,隻有你一個,所以,娘不能失去你,不能沒有你,知道嗎?聽到嗎?”她一手輕撫腹部,嘴裏默念哀求著。
一路上,有很多下人經過,由於他們大部分都已聽聞她“私通家丁、暗結珠胎”,故沒人敢靠近她,有些或許會投以同情,有些則輕蔑鄙視甚至幸災樂禍。就是沒有一個人會上前問候一句,或者給她呈上一把油紙傘!!
不過,一直陷入自己沉思世界的楚筱菱,根本沒理會他們,周遭的一切對她而言,仿佛不存在。
不知走了多久,她回到翠凝閣的時候,頭發已經蒙上一層白色,單薄的裙裾也呈現濡濕,裙角和鞋子還染上了斑斑點點的泥汙。
一直在門口焦急等候的琴兒,見她這般狼狽和可憐,趕忙迎了上去,關切地道:“筱菱姐,你總算回來了!你怎麼不撐傘?”
楚筱菱不語,隻是朝她淡淡掃了一眼,踏入大殿,繞過回廊直奔自己的寢房。
琴兒也跟了進去,繼續詢問,“王爺怎樣判決?他相信你吧,你和寶寶都會沒事吧?”
楚筱菱仍舊一派緘默,走了那麼長的路,她很是疲憊乏累,應該立刻坐下休息,但她沒有,反而走到衣櫃前。
琴兒不覺更加心急如焚,且擔憂萬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搖晃,“筱菱姐呀,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結果怎樣嘛?求你快告訴琴兒!”
楚筱菱這才停頓了一下,怔怔地注視著她,數秒後,向她伸出手。
望著遞來的白紙,琴兒愕然,隨即接過打開,她識字不多,卻也認得“休書”二字,整個人不禁震住,好一會才難以相信地嚷出,“休書?這是王爺給你的休書?王爺還是不肯相信你?用這個借口休掉你?”
借口?其實,楚筱菱剛才一直沒看過休書裏麵的內容,驀地,她從琴兒那取回休書,開始認真閱讀:
楚筱菱,半年前嫁入祺王府,因其多有過失,正合七出之條,故立此休書休之,此後各自婚嫁,永無爭執。恐後無憑,願立此文約為照。
立約人:夫君流雲洛祺
流雲皇朝一百九十年.七月初十。
七出之條!看著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楚筱菱蒼白憔悴的容顏漸漸泛起一絲淒然和苦澀。這個理由,不正如自己方才所願?但她知道,真正的理由並非如此!!
他的第一個子嗣隻能由顏歆所生,因此,任何女人,包括自己,若是“不幸”懷上他的孩子,結果隻有兩個,一是墮胎,二是被休!!!
不想再理這份荒謬無稽、毫無真實意義的休書,她隨即折起它,在琴兒準備發問之際,先行告知,“琴兒,快去收拾東西吧,半個時辰後我們正式離開王府!”
見琴兒一副愕然呆愣的模樣,楚筱菱不覺又道,“或許,你不想離開?那好,我會留封信給老王妃,讓她準你繼續在王府做事!”
“不,不是這樣,你都走了,我留下還有什麼意思!!”琴兒立即表態,壓住肚裏一連竄的疑問,開始幫忙收拾行李。
寬大的衣櫃內,散發著淡淡的幽香,映入眼簾的是一件件色彩斑斕,美麗高貴的服飾,楚筱菱隻是對著它們怔了一會,隨即將它們移到一邊,取出旁邊另外幾套衣裳。
比起那些華貴服飾,這幾套無論做工、材質還是顏色等,都稍微遜色,但都是自己出嫁前母親親自添置給自己的嫁衣。
“對了筱菱姐,我們離開王府後要去哪裏?回家嗎?”琴兒已經搬來小竹箱。
去哪?除了家,自己還有何處可去?楚筱菱一聲幽歎,小心疊好衣物,整齊擺在竹箱內,繼而來到梳妝台前。
同樣不管那些昂貴的珠寶,她隻挑出母親贈送的一對耳環,一枚戒指,一隻手鐲,一條項鏈,還有幾件是第一次跟流雲洛禎逛街時購買的普通飾物。
最後,在她手中的是一疊銀票。凡是流雲洛祺的女人,都有固定的月俸,她身為正妃,月俸最多。由於自小養成的節儉習慣,平時吃用的王府都有,故她很少花錢,幾個月下來便也積攢了一筆數目不菲的存款。
琴兒還幾度提及,說將來在這府中不愁吃穿,根本不必存錢,既然娘家用不上,那何不把它花掉,犒勞自己。她當時隻是淡淡一笑,繼續籌著,想不到今天會派上用場,這再一次證明,世事真是無法預料!
過了大約兩刻鍾,總算收拾好一切,東西本就不多,隻用兩個竹箱便能裝好。
琴兒扶楚筱菱到一邊歇息,命人端來一些飯菜,趁楚筱菱食用期間,自己也趕緊回房稍做收拾。
府中的下人得知楚筱菱要離開,個個無不感到不舍和悲傷,楚筱菱一直善待他們,從不因為他們是下人而做出欺負或虐待,所以他們皆對她格外敬重,習慣了服侍她。
看著神色惆悵黯然的他們,楚筱菱何嚐不是傷感悲酸。因為他們的忠心,使得自己在王府這幾個月的生活起居無憂無慮,可惜,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歎之歎,彼此間的緣分太短!!
極力忍住心中的傷痛,她取出一點錢,分別派給他們,算是對他們盡下一點微薄的回報。
大家哭哭啼啼、依依不舍了一陣子,楚筱菱終正式辭別他們,帶著琴兒準備離去,卻見老王妃氣喘籲籲地趕來。
“筱菱,別走,不要離開母妃,不要離開母妃!!”老王妃顧不著虛弱的身體,緊緊拽住楚筱菱的箱子。
望著眼前淚痕未幹、發絲微亂的老婦人,楚筱菱好不容易壓住的傷感之情陡然再起,同時為自己的自私和狠心萌生一份愧疚。然而,很多事情非自己能以控製和做主。可以的話,自己又何嚐忍心讓這位對自己疼愛有加的老人多番哀求和勸阻!!
陪老王妃來的李嬤嬤,神色也是無比悲切,稟告道,“王妃離開冀風閣後,老王妃繼續向王爺苦苦哀求,奈何王爺大發雷霆,根本沒有理會,老王妃沒辦法,隻好跑來,希望能攔住你。一路上,她不顧風吹雨打,走走停停,還跌了幾次跤!”
楚筱菱一聽,這才憶起方才見到老王妃是一瘸一拐地跑來,不由趕忙蹲下,伸手來到老王妃的腳邊,關切地問,“母妃您還好吧?腳傷得嚴不嚴重,疼不疼?”
老王妃彎腰,將她扶起,看著她,激動說道,“既然你還叫我母妃,說明你還當我是婆婆,那你別走,別離開母妃。你不是說,孩子他爹去世了嗎?你繼續留在府中,母妃陪你一起把他養大成人!!”
喉嚨頓時一陣緊致,楚筱菱熱淚盈眶。出嫁前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來到王府後便把對母親的那份敬重之情轉移到眼前這位和藹可親、處處為自己著想的老婦人身上,曾經多次決定,將來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陪她度過一個美好的晚年。如今,卻是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