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東風(1 / 3)

陶九九連續幾天,都在公子這邊車上服侍。

不過是端茶送水打扇、梳頭挽發布菜。這裏頭,紮頭發是最難的。

她讓賈寶貝百度‘古代男子如何束發’,一句句念給她聽了照著學,但沒鬼用。

腦子表示懂了,雙手茫然。

後來因為她實在束出來的發不像樣子,這一道就省了。

好在公子雖然成天披頭散發。但他長得好,再加上寬袖大袍的飄逸,自然有清貴慵懶的風姿。陶九九覺得,即便是三界在的時候,上神們的風采估計也不過如此。

世間竟然有長得這麼得天獨厚的人,簡直元始娘娘炫技之作。

張父每天服用千金子,人也精神了不少,氣也足了,不像之前全身疼痛彎腰都難做得到。不過幾天下來,難免也心思活絡。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趁著車子停下來休息,便叫張母過去,拉她到一邊問詢。

旁敲側擊,莫約是覺得這位公子是位良人,既然一直叫她服侍,不若就找個機會,跟著他算了:“這是難得的機會,若是尋常,我們這樣的身份怎能到那般公子麵前?你不是幼童了,該知道些輕重,多為未來想想。至於原家,我們想辦法,把訂錢退了就是。”

陶九九人都是懵的,啥玩意兒?

“我這幾天做下人,已經做飽了,還打算讓我做一世呢?”

“那你去原家,做妾,也不是主人家呀。”妾室隻是比下人多了一樣服侍男主人的義務。平常不用服侍的時候,與其他妾室雜居在一起,也是要做事的。

張母歎氣:“且原家的小郎君我們沒有見過,也不知道到底為人如何。至少這位公子和善我們是看見了。”她是擔憂:“萬一原氏不好,你受苦怎麼辦?”

陶九九索性說:“我是要入道的。”早些打消張母這些有的沒的想法,叫她好有個心理準備。

張母愣了一下,她沒有料到,女兒還想著這件事。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入道的弊病明明已經和女兒說了一萬遍也不止,卻是沒用。

隻問陶九九:“不說你要是中途墜道,成了年老廢人怎麼辦了,就說你要如何入道呢?你得有錢呀。都城的公學府不收束脩,那是因為都城富足,地方府衙有錢。可我們回了家,龐城是小地方,公學府一年幾十銀錢,吃穿住用還都得繳納雜費,全年在學府中不得私自外出,三五年的這些錢你要從哪裏來?”

頓一頓又再老話重提:“就算你先攢錢再去。但女子不能經商,也沒有人會請一個女人做小工。要賺錢,最後還不是隻有賣身一條出路。可賣了身做了人家的仆奴,你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都不再是你說了算。談什麼入道呢?”

張母身軀略有些佝僂,那是被生活壓彎了的腰。這話題說來說去,都是個死結。

她不懂,這麼淺顯的道理,女兒怎麼就不明白呢。

又有些自責:“不該送你去公學府的。害你成這樣,心高氣傲。”

說著沉默了好久。

母女兩個站在離車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心不在焉卻固執,望著遠處天邊飛著的鳥群。一個怔怔的,已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顫抖。

過了一會兒張母又打起精神來:“阿九,你想想,你跟著那位公子的這兩天,公子吃什麼,你就吃什麼。公子有遮風擋雨之處,你就不受風吹日曬,這比入不入道的,豈不是省心又輕省得多嗎。你要真入道,一個不小心走岔了氣便是爆體而亡,這還是好的,斷胳膊少腿又死不掉那是多痛苦淒涼?一條刀尖上行走的苦路啊。現在明明有過得好些的機會,是享福的日子來了,你怎麼就是……”

“阿母。拉磨的驢總盯著眼前吊著的顆胡蘿卜,所以隻能呆在原地打轉,一直到死。”陶九九正色打斷了她的話:“可我來到這世上,不是隻為了惦記這胡蘿卜,享這種‘福’。”

張母都急了:“你,你,那你要幹什麼呀?”

陶九九沒有再說,隻換了個話頭:“若我真做妾、做仆人,今日人家願意對我好,我就有個好。明日人家不願意待我好了,不知道落得如何下場也是有的。可如果我三五年後入了國宗,到了那個時候,每年就能領例銀。哪怕我殘疾了,氣海盡毀,這錢也能領得到,畢竟國宗有宗祠,就是照料這些人的。總之,隻要我拚個三五年,真的成了修士,這錢誰也拿不走,斷不掉。這才是長久可靠的來源。阿母,你該是懂得算的。”

“萬一”張母氣急,紅著眼睛:“萬一你這三五年,卻不成了呢?如果你沒過大考卻傷了,如果出了岔子……”

“頂多不過一死。”陶九九正色說:“可是阿母,我們本來就過著如阿父一樣,今天還活著,明天就可能死的日子呀。就像那些給不起路費的人,原本以為自己能回家,卻怎麼知道一夕之間,就走上絕路。也可能今天還好好的,次日就可能風寒看不起病,不幾日便嗚呼哀哉,如家裏養不大的兄長姊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