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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以前,我們家和外公家是鄰居,所以我算是他們看著長大的。

後來外公他們搬走了,搬到舅舅身邊,他曾經對別人評論我的姐姐和我:“那幾個丫頭是沒比的,就是她那個兒子,主意那叫一個正。”

主意正,是非常有主見聽不進別人話的意思,不知道怎麼得了這個評價。

我媽也同意,我一條道走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

尤其現在年紀大了,她更是不太管我。隻是偶爾會催促趕快找個女朋友,男人要是沒女人照顧,壽數會短很多。態度還算溫和,知道一向都是她盡管,我不反駁,可是完了,我該做什麼還做什麼,陽奉陰違。

試探地同她過幾次,我誰也看不上,連自己都沒辦法,更不可能和別人結婚,就一個人這麼過一輩子了。

她很憂慮。

但是獨身主義者總比同性戀更讓人能接受一些,在我家鄉的那個城鎮,閉塞落後,大概連兩個男人可以相愛都沒聽過,或者是根本拒絕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事。

最近一直在考慮是不是應該離開這個城市,是因為他才留在這裏,現在他走了,我也就該走了。留下來,會時時刻刻的意識到他就在不遠處,身邊是他的妻子,或許不久以後還會有個孩子。

或許應該去北京,換個環境,而且離家近些。

不知道將來會怎樣?也許從此以後會刻意地屏蔽掉所有關於他的消息。

我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更加熱切地盼望他能幸福,隻是,想起這幸福沒有我的份,還是會非常的難過。

以前發的《浮生六記》那個貼子又被人頂上來了,對比著看,也隻有輕微的歎息一聲。

那時多快活,那麼藍,樹那麼綠,看什麼都像在唱歌,嘴上不敢奢想“長地久”,不過是故作姿態。

想起他:“左右不過是一輩子,還是找個看得過去的比較好。”

言猶在耳,我卻已經從上摔到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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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是,同學從很遠的北方,坐了兩夜的火車,向導師硬拗過來兩周的假期。

在浮生六記裏也提到過,以前的那麼多同學當中,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內情的人,畢業時還為此半感謝半調侃地寫了一篇《不夠知己》給他,秀才人情紙半張,大家聊發一笑。

在本地工作讀研的幾個同學聽他到了,都計劃要重聚,大醉一場算是接風。

他很堅決的打了回票:“誰我是來參加婚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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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以前都笑他是比苦行僧還要端正自持的人,大學四年,按時睡按時起,沒見他看過電影,沒買過零食,沒逃過課。

他對所有人都是敬而遠之的,就連逛街也向來是獨自一人。所以大四的時候,他要我陪他去定王台找書,當時真是受寵若驚。

他放出話,很久沒回來,所以拉我當壯丁,婚禮我們兩人都是不去的。

實話,心裏麵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不參加不過去,去了,就等於把自己送過去讓人淩遲,有人痛到了極至,傷口會痊愈得更快,可是我不敢保證自己能承受得住。

聽到老公要結婚的消息,千裏迢迢從東北趕過來陪我,又將整件事都攬過去,把我開脫出來,因為這個從心底裏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