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縣這幾天正逢雨季,烏雲密布窺不見一點日頭,空氣中裹著層濕冷的潮氣,像是把這個小縣城醃在密不透風的水缸裏。

這是李月秋不喜歡雨天的原因之一。

冷風從窗口灌入,夾帶著星星點點的雨滴也跟著濺了些進來,站在窗邊的她視線從陰雨綿綿的雨簾中抽離,慢慢轉身,目光落在身處的房間內。

光線昏暗,房間擁擠狹小,但各處的東西歸置整齊不顯雜亂,大物件有一張桌子和一大一小的兩張床,小的那張靠近門口,鋪著灰粉色的被單,上麵印著幾朵紅色的大花,雖然有些褪色陳舊,不過打理的幹淨,她怔怔的看了一會,視線最終落在牆上的老日曆本上。

老日曆本掛在牆麵的一顆鐵釘子上麵,大小比巴掌大些,厚厚的一遝都是當天過去當天的那一頁就會撕去或者是翻到後麵。

李月秋盯著日曆上那頁印著日期的字跡,雙瞳剪水泛起驚愕。

1980年3月10日

……十年前?!

她難以接受眼前的場景,幾步走過去取下牆上的老日曆本,嘩啦啦啦的拿在手上翻著,上麵每一頁都印著1980年,從1月到12月每頁不少,隨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麼,慌亂的走到門口的那張小床,從床上的枕頭底下拿出一麵老鐵皮包邊的圓鏡子。

鏡子裏慢慢映出一張姣好的美人麵,稚嫩嬌豔,膚如凝脂沒一點瑕疵,似精致的瓷釉,李月秋瞳孔微縮,伸手拉了下垂在床頭的綠色拉線,頓時,屋內的白熾燈像是個小太陽一樣把房間內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顯得鏡中的人更加明豔。

她手微微發抖,久久沒緩過勁來,對著鏡子摸上自己右邊的臉頰甚至用上了很大了的力道,下巴延至耳蝸觸手滑嫩沒有一絲傷疤,水嫩青蔥,隻是高燒過後小臉顯得更瑩白了幾分,帶著幾分病氣。

李月秋驀的癱坐在地上,手中鏡子滑落,頰邊不禁滾下淚來,哭的梨花帶雨整個人團成小小的一團,像是朵沾滿水珠的花兒,輕輕一折就能折枝,脆弱不堪。

……80年這會,她剛滿十七歲,容貌未毀,日子過的嬌氣。

好一會李月秋擦了擦眼睛,柔嫩的眼角被擦的泛起了桃粉色的殷紅,比花瓣都豔上幾分,她站了起來,幹淨黑亮的眼眸中閃著光亮,她走到桌前拉開抽屜,拿出裏麵放著的文工團報名表,上麵填寫的密密麻麻沒一點遺漏,被她揉成一團扔進放垃圾的竹柵欄桶裏。

做完這些她往身上添了件衣服,把自己捂的暖些,十七歲的她現在寄住在小叔李安國家中,最近因為天氣冷,著了涼,喝了一碗用野紫蘇和生薑熬煮的偏方草藥,稀裏糊塗的燒了一夜睡的迷迷糊糊,隔天倒也好了。

外麵的雨瀝瀝淅淅漸停,不過下了好幾天的雨,地上積水不好走路,她從床底拖出一個陳舊的木頭大箱子,翻出一雙黑色膠鞋換上後才打開門,空氣冷颼颼的,她緊了緊衣裳領子下樓,腳步都帶著雀躍。

李安國在附近的暖瓶廠上班,他幹的年歲久,會說話和領導關係處的好,結婚立馬就分到了一處上下兩層的平房,還帶一個小院子。

這個時候家裏沒人,她尋著記憶走到拐角處的廚房,灶台隱約還透著點火炭的餘熱,旁邊的碗櫃上著鎖,到處收拾的幹淨,房梁懸掛著的籃子裏倒是有東西,但隻是幾個出了綠芽的大蒜,除此外整個廚房別說吃的,連一隻多餘的碗都找不到。

李月秋蓋上灶台上空空如也的鐵鍋,眼睛望向外麵院子蘋果樹上掛著的蘋果,微紅半青,形狀不圓歪向一邊,在雨水了滾了幾天,皮瓤上掛著晶瑩的雨滴,油光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