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柑枳之香(2 / 3)

——“母親,我回來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裴猇風風火火地入了室,他剛從北軍軍營歸府,腳踩卷雲紋靴,身上仍穿著赤色戎裝,一副鮮衣怒馬的少年模樣。

冷颼颼的寒風因著他的歸來,被帶入了內室。

裴鳶剛剛睡醒,難免有些畏寒,便將身子又往班氏的懷裏縮了縮。

班氏因而溫聲道:“快把門闔上,你妹妹剛醒,會著涼的。”

裴猇不屑地輕哼一聲,卻還是依著母命,將門扉闔上。

裴猇是裴鳶的孿生兄長,亦是班氏和裴相的次子,相貌自然隨了裴家人的精致昳美。

他年歲尚小,身量也不如成年男子高大挺拔,雖常入軍營卻不曾身經百戰,很顯英挺的眉骨上卻因著善武好鬥,留下了一道不淺的疤痕。

那處的墨黑鋒眉亦因著那塊疤,成了稍顯戾氣和蠻狠的斷眉。

裴猇的性情不似其父裴相溫和儒雅,倒是隨了他外祖父班昀。

班氏一族本就是兗州望族,身為將門世家,班昀亦是最早隨皇帝閼澤打下這悍馬江山的功臣,待閼澤稱帝後,班昀也被皇帝封為了當朝的長平侯。

班昀統掌上京北軍,兼任大司馬大將軍,可謂位高權重。

因著裴猇的性情自幼便有些暴戾難馴,京中學識高的夫子也都畏懼他那混不吝的蠻橫性子,班氏和裴相都拿這個次子頗無辦法,最後隻得將他送到了他外祖父那兒,讓他自小便在軍營習武。

而今到了朔月寒冬,年節將至,班昀便將外孫又送回了相府,好讓他陪著父母過年。

說來,裴鳶所住的內室,原也是要分給裴猇一半的。

裴鳶從不願稱裴猇為兄長,亦或是哥哥。

隻是因為他先她半刻功夫出生,便注定了長幼有序。

雖然裴鳶知曉,裴猇每每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上京官道打馬而過時,總能惹得許多世家小姐顯露傾慕之色。

可裴鳶卻覺,裴猇就是她上輩子的冤家,他總是喜歡欺負她,她才不想叫這個討厭鬼一聲哥哥呢。

裴猇的猇字雖音同虎嘯龍吟的嘯字,但裴鳶自小便喚他小虎,後來家裏人也都開始稱裴猇為小虎。

裴猇總覺得叫小虎,他英武的氣場頓時便小了許多,所以很不願旁人叫他小虎。

但家裏人既是都這般喚他,裴猇也隻能隱忍下來,由著裴鳶小虎、小虎的叫。

實則裴鳶和裴猇在八歲前,還是能和平共處的。

因著裴鳶和裴猇是一對龍鳳胎,所以幼時二人便同連體嬰似的,走哪兒都手牽著手。

到了九歲時,二人便到了彼此厭惡的階段,總是因為一些小事爭吵個不停,偶爾還會互相毆打。

裴鳶自然是打不過習武的裴猇,最後總是哭哭啼啼地去裴相那兒告狀。

班氏便在正廳置了一個漆麵的六扇立屏,將兄妹二人區隔開來。

這般,二人各有各的空間,便減少了許多衝突。

也是從那時起,裴鳶和裴猇開始分宿,不再共住一床。

見裴鳶仍縮在班氏懷裏眯眼貪懶,裴猇扯了扯唇角,用仍顯稚嫩的少年音嘲諷道:“我幾月未回府上,沒想到你還是如此憊懶……”

話落,裴猇又用眼上下打量了番隱隱有炸毛之相的裴鳶,複又謔笑道:“嘖嘖,還尤好穿粉衣,性子嘛…又這般的貪嘴嬌氣,真是形如一隻待宰之彘。”

——“你辱誰是待宰之彘?”

裴鳶的嗓音略顯嬌憨,麵容卻顯了幾分慍色,待被裴猇嘲笑後,裴鳶方從班氏的懷裏一骨碌地爬了出來。

彘便是豬。

裴鳶曾經在庖廚之後的豬圈裏看過那些剛剛臨世的小豬崽,它們的模樣粉嫩且毛絨絨的,瞧著異常可愛。

可是被人辱沒成豬,終歸不是什麼好滋味。

班氏這時教誨裴猇道:“不許這樣說你妹妹。”

裴猇不以為意,邊做著鬼臉,邊學了聲豬叫,亦發出了哼哧呼嚕的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