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姓吳的生意究竟做得多大,馬蛋子也不甚了了。他隻知道他很有錢,而且走私跑一趟船賺頭很大。
所謂“走私”,原也很簡單。廈門的日本當局出於經濟上的考慮,允許鼓浪嶼租界上具有第三國國籍的人,與大陸國民黨占領區進行貿易。“第三國”指的是除中日交戰雙方之外,那些英、美、法等國的洋人。他們可以直接向日本當局中請辦理牌照,自備汽艇或木船,在船頭上插有該國國旗,日本海軍巡邏艇便予以放行。走私船最簡捷的一條海路,便是去大陸海滄、石碼等國民黨統治區,與當地商人進行易貨貿易。走私船帶去的多為鴉片、西藥、咖啡、洋布匹、幹電池等物,這些在“國統區”都備受商人們的歡迎,而國民黨政府以及軍警各方也都視而不見,秘而不宣。走私船從“國統區”換回的,則是當地土特產龍眼幹、筍幹、土紙及新鮮水果和大米等,這些都是彈丸小島鼓浪嶼急需的物品。各方都有好處,便形成了默契。現在,太平洋戰爭爆發了,日本人已經公開占領了租界鼓浪嶼,廈門和鼓浪嶼聯為一體,均落入了他們的手中,又看到確實有利可圖,便放寬了原有的限製,無論哪一國籍的商人,隻要擁有足夠的資金,都可以向度門“興亞院經濟聯絡部”申請貿易船牌照,領了牌照便可駛抵“國統區”做走私生意。到了後來,連廈門日偽的軍、政、憲、警各部門,都有自己的船參與了這種牟取暴利的走私活動。
馬蛋子曾秘密地下海跟過一趟船,他沒敢讓警察局裏的任何人知道,包括連宮娟都被他瞞過去了,他隻說去廈門辦點事,夜裏沒船回不來了。
姓吳的長期包租的是一條扯著篷布的木帆船,船不太大,並不顯眼。馬蛋子稀裏糊塗地在半夜被人叫醒,跟著上了船。船行駛了半天,逐漸清醒過來的馬蛋子發現不對,船好像是朝著廈門方向走的。他沒敢多問,知道在這一行中頂忌諱多嘴。不一會,船在廈門碼頭停靠在一艘日本海軍的檢査艇的舷旁。走上來幾名日本兵,手電棒的光柱刺得馬蛋子睜不開眼,加上驚嚇,他覺得快要癱在甲板上了,內心中僅剩的那點意識,全是後悔倆字兒。船上的舵工見他那副熊樣,小聲告訴他不用怕,說這不過是例行手續,出去的船都要在這裏接受日本人的檢查,看有沒有許可牌照。
果然,工夫不大,船就解纜出港了。等從“國統區”裝上貨回來時,船又停在一個地方,天黑難辨,但馬蛋子能認出這裏還是大陸的沿海海岸。他壯起膽子問了問舵工,舵工說沒錯,是大陸,這裏還是龍海的地界,叫打石坑,從“國統區”返回的船隻,都要在這裏再次接受日本海軍檢査艇的查驗牌照和檢査。
從那次回來後,馬蛋子找到姓吳的,說什麼也不肯再隨船出海了。
姓吳的笑道:“本來也沒打箅讓你一個拐腳的家夥長年累月地在海上跑,隻要你在島上幫著張羅些就行了。”
從那後,馬蛋子就沒再下海,隻瘸著一條腿,在島上顛顛地給姓吳的打雜,分些蠅頭小利。
姓吳的後來才告訴馬蛋子,幹他們這一行的,實際上許多人不僅僅是做貿易生意,而是利用行船之便,到“國統區”去為日本人搞情報,當然也有國民黨的特工人員利用走船來廈門搞日本人的情報。馬蛋子當時就嚇得差點尿了褲子,說這不是個掉腦袋的差事嗎,並埋怨姓吳的沒早告訴他。姓吳的說沒那麼嚴重,我也是有家有小的人,這顆腦袋比你那顆還值錢,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麼?你看日本人和國民黨哪個認真過?彼此彼此嘛,還有什麼好怕的?
馬蛋子琢磨來琢磨去,也沒整明白這個理。兩國交戰,怎麼又黑天昏地裏做起了生意呢?還在暗中相互搞情報,亂七八糟的!
看來兩國交戰的事,確實不是他這幹巡捕出身的人能弄明白的。
牛三來找馬蛋子的時候,開口先問他對海上的情況熟不熟?馬蛋子嚇得不輕,尋思著自個兒跟姓吳的走私做生意的那點子事被牛三知道了呢,滿腦袋汗珠子豆兒似的就一串串滾了下來。牛三奇怪了,問:“咦,大冷天,你看你一腦袋汗,身子不舒坦?”
馬蛋子就坡下驢道:“嗨,昨下宿沒蓋嚴實被子,怕是受了點風寒。”
牛三沒在意,嘟囔了一句“薑湯捂汗”什麼的,就又問馬蛋子,和“三一堂”裏的神父是不是很熟。馬蛋子這才緩過勁來,奇怪地問牛三:“有嘛事?怎麼一會海上、一會教堂的?”
牛三看看左右,見沒旁人,小聲說:“實話說了吧,陳老皮被日本人困在了島上,得想辦法把他送出島去。”
馬蛋子不以為然地說:“嗨,出島就出島唄!一個糟老頭子,
又不是西洋人,日本人還能不讓他走?”
“兄弟,你有所不知,陳老皮可不是那年開雜貨鋪子的小老板了,人家是華僑,還是和日本人過不去的中國人一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不明白。”馬蛋子冷冷地說,“和日本人過不去?抗日分子?他該不會是共產黨吧?”
“什麼黨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是宛玉的爹,是馮鎖家的老丈人,是仇恨日本人的中國人!”
聽到宛玉和馮鎖家這兩個早已淡忘的名字,馬蛋子不由渾身一震。
“好吧,你們讓我做些什麼?”馬蛋子含混不清地嘰咕道。牛三本想說出計劃,話到嘴邊,他忽然改變主意,說:“我們?你是說‘我們’?我們隻是想讓你去看看陳老皮……”
馬蛋子在陳老皮藏身的那個小屋裏見到他時,立即明白了,這小老頭果然不再是當年的雜貨店小老板,而且他猜到陳老皮此次回國一定是負有特殊使命。關氏兄弟和牛三詳細跟他敘述了他們的計劃,說是隻要馬蛋子能幫忙找來一套教堂神父的黑色教袍就行了,另外,一定不能泄露出秘密,連宮娟都不能告訴。馬蛋子當時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等他從那退出來後,連他自己也忘了都允諾下他們什麼。
神父的教袍,就這麼好找的麼?
還有,他們的行動計劃能行?円本人不是傻瓜,那麼好騙嗎?一個中國老頭兒,冒充洋人神父,從日本哨兵眼皮子底下溜出鼓浪嶼去,不是天大的笑話?日本兵在幾個碼頭的哨卡子多嚴,過往人員除了“良民證”外,還要有專門往返廈門、鼓浪嶼兩島的特殊通行證。日本兵還時不時地對過路人進行搜身檢查。萬一要是露了餡,陳老皮老命休矣不說,他們這些從前的老巡捕還不得陪著玩完?
馬蛋子越想越感到害怕,覺得關氏兄弟和牛三全他媽的瘋了!
馬蛋子由陳老皮隱身處回到家後,長籲短歎,愁眉不展。宮娟正在費勁地洗一堆小雜魚。她憂鬱地不時瞟一眼丈夫,以為他在為生計犯愁呢。這些魚是她在市場上跟人討價還價半天,直到認為便宜了才狠下心買下來的。日本人占領了鼓浪嶼之後,日子並不見得比從前封鎖時期好過些。糧食已經按定量開始實行配給製了,但島上現在最缺的卻是燒柴。從前島上的柴炭主要靠大陸各地供應,日本人占領後,斷絕了這一來源,沒燒的便影響到吃喝等日常生活。加上島上不少商店紛紛關閉,一片蕭條,從前租界的商業興旺景象再也見不到了。1939年日本人占領廈門時躲來島上的居民,已經陸續返回廈門了,這使得島上人數劇減,從六萬多人減少到原先的二萬餘,盡管如此,生活還是愈發艱難了。
好在家中還有些錢使,截止目前,並沒產生多大的恐慌。馬蛋子被日本人革了警察局的差事,每月少了一份薪俸,但他總沒斷了往家捎錢。宮娟感到奇怪,但也從沒問過他錢的來路。她想那麼多患難的從前的巡捕“北兵”,湊一起總會有辦法的。關氏兄弟和牛三不也丟了飯碗嗎?可也沒見他們餓著嘛。“聽說日本人又要減少大米的定量了。”宮娟輕聲說。馬蛋子沒聽到,他正斜倚在床上的棉被垛上出神。“家裏又沒柴燒了。”
宮娟略略提高了聲音,可馬蛋子隻煩躁地轉個身,並沒聽進去。
宮娟不敢再煩擾他,隻得默默地洗完魚,又仔細地把手洗
淨,才過來,要馬蛋子和她一道出去買些家具。“買家具?買家具幹什麼?往哪擺呀?”“買回來當柴燒。”宮娟說,“現在鼓浪嶼上好些人都靠買舊家具當柴燒呢。不買燒什麼?”
馬蛋子沒法再推諉了,隻得懶洋洋地打床上爬起來,蹬上鞋,跟著老婆出了門。
鼓浪嶼上從前沒有這麼一個市場,自從日本人封鎖的前年起,由於從廈門擁上島來的中國人過多,生活困難,不少人開始出售自己隨身帶上島來的首飾、金銀珠寶等值錢物品。久而久之,就什麼都賣了,大到箱櫃等家具,小到筆墨石硯,無所不賣,延續下來,此處竟然形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跳蚤市場”。日本人武裝占領後,市麵蕭條,生活拮據,這個“跳蚤市場”日漸活躍。馬蛋子閑來無事,曾來此逛過。不過今天他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隻是跟著宮娟後麵,縮頭縮腦而已。他們來到賣家具的地方,這裏竟是全市場中人最多之處。堆放的家具也多,其中數木盆、桌発最多。若是仔細看了,不難發現:那些木質家具大多是舊貨,從而可猜出它們被人買回去,並非當家具使的,而不過是要劈了當柴火燒掉!這在柴炭緊張的島上,已經是有錢人和沒錢人應急的辦法了。沒錢人忍痛售出家具,有錢人忍痛買下家具當柴燒,全是不得已。
宮娟很快挑中一個舊櫥,找人估箅重量之前,宮娟先堅持讓賣主將上麵的玻璃鏡子卸了下來,免得計箅在內。那塊鏡子雖然舊了,佴並非不能用,賣主說要送給宮娟,讓她帶回去。宮娟笑笑,拒絕了。那賣主見沒人肯要這塊鏡子,竟憤然將它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馬蛋子暗暗吃驚宮娟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學會了錙銖必較,學會了過日子,他心裏佩服得了不得。
估過重量後,論斤兩付了錢,其價格也不過和木柴相差無幾。
馬蛋子去“三一堂”找神父借教袍的時候挺順利。那是中午,正是人少的時候。他找的神父是個美國人,平素和他交往不錯,聽說他要借教袍,神父吃了一驚,透過眼鏡鏡片仔細地看了馬蛋子半天,把他看得慌了神。幸好美國神父並沒盤問他,隻說看在上帝的份上,用完早點還回來,不要弄髒了。
誰知馬蛋子剛把教袍拿到手,前任巡捕長哈裏先生走了進來。他臂上戴著日本人強製佩戴的胳膊箍,屁股後頭還跟了個背著大槍的日本兵。
哈裏先生看到馬蛋子手裏還沒來得及疊起來的教袍,好生奇怪,問道:“咦,你拿著神父的教袍幹什麼?”
馬蛋子見美國神父不在屋裏,鎮定下來,回答說:“神父讓我幫他找個洗衣婦去洗一洗……”一旁跟出來監視哈裏先生的日本兵,見這個英國佬竟然用中國話同馬蛋子攀談起來,又不懂他們談得什麼,便十分惱火,喝罵了一聲,還舉起槍托子搗了哈裏先生一下,阻止他們繼續交談。哈裏先生就沒敢再吭氣,不過他的神色告訴馬蛋子:他可沒美國神父那麼好蒙!他對馬蛋子的鬼話壓根兒不信。哈裏先生沒理馬蛋子,他喊了幾聲,從裏屋喊出來神父。哈裏先生客氣地向神父鞠躬,又握了手,他說有個英國籍的婦女,剛在家中生了個男孩,日本人突然大發善心,不僅允許她從集中營式的住處回家生了孩子,還特準哈裏先生在日本兵的押送下,去教堂為她的新生兒請神父,進行宗教洗禮。
幾。馬蛋子又雇了人,把大櫥劈成柴,再雇人運回了家中。
日本兵上島後,“三一堂”的神職活動一下子冷清起來。現在,聽說有西方新生兒要洗禮,美國神父高興地跟著哈裏先生去了。
馬蛋子這才鬆了一口氣,趕緊溜了回去。“三一堂”是廈門美國歸正教派、英國長老會和廈港堂會聯合籌建的,叫“三一堂”既是為了表示三個宗教堂會合而為一,另外也為了表明《聖經》中“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的教義。馬蛋子開始信的是天主教,做禮拜的時候是在鹿礁路上的天主教堂。他後來改信了基督教,就改在了“三一堂”做禮拜。牛三對他信洋教很不以為然,說廣雞都叫”?那又不是什麼新鮮玩藝,當年咱天津衛老家鬧義和團,不就是殺的這些“雞都叫”的洋教父,燒的就是他們“雞都叫”的洋教堂?還有,“偵探腳”狗才當年不也是加人了這個“雞都叫”,並且四處去坑蒙拐騙嗎?無論牛三怎麼說,馬蛋子都不言語,一副不知者不怪的神態。牛三見了,知道說也白說,也就不好攔著他上教堂信教。隻是有一次偶然發現他又改換了門庭,覺著奇怪,問他什麼原因。馬蛋子說沒啥原因,不過是鹿礁路上的天主教堂離日本總領事館太近了,他不想上那兒去;還是“三一堂”好些,離工部局和巡捕房都近。牛三想了半天,也沒明白這箅個什麼理由。
牛三讓馬蛋子來借教堂神父的教袍,馬蛋子心裏並不樂意。他想甭管自己對洋教是真信還是假信,他也犯不上為了陳老皮來得罪天國的上帝。萬一那上帝遷怒於他,還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信教那玩藝兒就跟信神信鬼也差不了太多,信則靈,不信則不靈。但甭管你信不信,馬蛋子想,總不至於去得罪它呀。
盡管心裏老大不樂意,馬蛋子還是按照牛三等人的意思,出麵把神父的教袍給借回去了。
一切都安排妥當,就等著天黑了。照計劃,天一黑就開始行動。
陳老皮顯得很不安,一直在狹小的屋內走來走去,不時地看著他那塊金殼懷表。為了預防萬一,關起龍再一次去警察局找鞠根,剩下牛三在那陪著陳老皮。他不住安慰陳老皮稍安勿躁,他們的計劃肯定會成功的。陳老皮這才坐了下來,稍微平靜了。冬天天黑得早,加上有些天陰,5點才過,天就灰蒙蒙地暗了下來。這時,關起龍回來了。他帶來消息:鞠根保證配合他們的行動,但隻答應掩護著把人送到碼頭為止。牛三聽了,說那就很好了,誰也沒讓他把人護送到馬來亞去。
按照計劃,他們一幹人,也僅是把陳老皮送到碼頭。日本人盤查得緊,如果做過火了,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看看天色就要黑透,牛三招呼一聲,準備行動了。―旁,陳老皮早已收拾停當。他換上了從“三一堂”借來的那身黑色教袍,躺在一副輕便的門板上,上麵又加蓋了一床棉被。半遮半露的腦袋上,粘貼了一副亂糟糟的、蓬草般的假胡子。關起龍湊在亮處,左右端詳了半天,擔心地說:“哎呀,’不太像呀,多看幾眼還是能認出是個中國人來,主要是奧子太矮,眼睛也沒藍色兒……老皮叔,到時你可要把眼睛閉上,病人嘛,閉上眼睛才像。”
牛三也看了看,說:“不礙事的,主要是咱淨成心看著是中國人了,再說是咱和老皮叔忒熟的關係,就咋看咋像;要是沒那心思,粗粗看上去,根本不會在意。”
陳老皮也像真病了似的,哼哼著說:“管他像不像的,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可想了。闖吧,該死該活,上帝保佑!”他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這動作倒引起了關起龍的注意。他問道:“咦,馬蛋子沒再來?”
牛三和關起龍這才想起來,馬蛋子把教袍丟下就趕緊回去了,他那畏首畏尾的樣子,似乎在這連一分鍾都不願多呆。那一走,就再沒看到他的影子,也沒聽他說過要參加這次行動一類的話。上次去海上搭救小天,沒叫上他,馬蛋子過後對弟兄們好一通埋怨。可是這次他事先知道了,怎麼倒不肯搭把手幫忙呢?
沒時間細想了,他們抬起了門板,招呼上麵的陳老皮:“老皮叔,躺穩當嘍……”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幾聲槍響,接著又是幾聲……
哈裏先生在關小海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那時候的關小海一到夏天就光著屁股,曬得渾身上下黑乎乎的,像是一截炭棒。哈裏先生來中國這麼多年頭了,很少回國。他一輩子未曾婚娶,卻特別喜歡小孩。那時除了關小海之外,還有牛小天,兩個“北兵”華捕的孩子都挺可愛。哈裏先生常送給這倆孩子一些英國產的口香糖,有時還背著一個、抱著一個走上街去。後來關小海在他不知不覺中就長大了,彼此也就少了來往,反倒生疏了。
日本人把西方人關起來之後,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和關小海重逢了。
關小海是被綢布店老板派去給日本人送布的。他扛著布匹到了日本人扣押西洋人的那幢花園裏,恰好碰上哈裏先生在日本兵押送下來接布。布匹是準備用來為“戰俘”們縫製識別標誌的胳膊箍的。趁人不備,哈裏先生和關小海交談了幾句。哈裏先生問關小海:“日本兵在碼頭封鎖盤查得嚴嗎?”小海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露出了驚詫的神色。哈裏先生又問:“海邊呢?有固定哨位的哨兵、還有巡邏哨吧?”小海一一點頭。那時一個日本兵走過來,驅趕擱下布的小海離開院落。哈裏先生就沒再說什麼,隻是瞳孔裏露出了一種絕望的憂鬱。那神情給關小海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也許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就暗暗下定了幫助這個可憐的身陷囹圄的英國老頭逃脫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