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餐廳因副市長章練達和蘇捷的到來,確切地說,僅僅因為章練達的出現(盡管事先客人們預料到他會來),而引起了小的騷 動。原先正坐著或歪斜仰著說說笑笑吵吵鬧鬧的客人們,都嘩地堅起來,旗杆樣筆筆挺挺地肅立,緊閉雙唇,一時鴉雀無聲。這是那種表現戰爭的電影中,因某個軍事頭腦突然降臨而常常 出現的鏡頭。此刻,章練達的眼睛也就象電影攝相機那樣,對小餐廳裏每位客人,無論胖的瘦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黑的白的俊的醜的,都統統掃射了一遍。頓時,他胸上流露出滿意而矜持的微笑,深為因自已的到來 ,而在小餐廳裏引起的前後對比反差極強烈的效果竊竊自得。
“怎麼,剛剛不是說得挺熱鬧麼,”章練達溫和地笑笑,伸出白皙的手,衝客人們擺擺。“都坐、都坐、都坐呀!”
客人們零零落落地坐下,原來隨便坐在餐桌中心位置說話的客人,紛紛朝兩閃開,把首要位置騰給市長大人,連呂金才也怯怯地挪了挪 座位。更有許多幹脆跑到另外一張“副”餐桌上去,反正都他媽一樣吃,不跟市長大人坐一塊兒,還能狼吞虎咽地多虼點。
“噯,金才,你不能動,今天是為你祝壽,你應該座上桌嘛!”章練達儼然主人發號施令了。“還有老祝、祝經理,你怎麼也朝一邊躲,跟外賓都敢坐一塊兒吃飯,難道怕我不成,快別畏畏縮縮的,沒點企業家的風度!”
這祝經理長得五大三粗,短短的小平頭,一雙眉毛粗重的如兩把掃帚,掩映著一對灼灼有神的大眼。聽章練達的口氣,他好象跟祝經理是熟 人。這難怪,章練達過去當過經委主任,似管的就是他們。
“好,我就不客氣了。”呂金才聽令般又挪過去,隨手一把扯過祝經理,“老祝,來你就坐這兒,咱弟兄倆挨著。”
“這時,章練達又招呼蘇捷和瓊娜一塊兒坐到餐桌上去。馥芳和阿金瞥見蘇捷都不由地怔了怔,又同時都歪嘴笑笑,他們萬沒有 想到瓊娜的對象竟是這位警察。也不知怎的,他和她都 有些不自在了。蘇捷感覺到他們驚奇的目光,衝他們一笑。這笑容意味深長。
其餘客人都依次落座,將圓圓的餐桌圍了一圈,排列秩序如下:中心位置理所當然是章練達和呂金才的,他倆一左一右。右起章練達、蘇捷、吳瓊娜、呂馥蕊、章波;左起呂金才、祝經理、美達公司的黃經理(哦,他也來了。蘇捷剛剛注意到他。他瞅見蘇捷,微微哈哈腰,嘴角擠出笑,那意思是咱們又見麵了。)、阿金、馥芳。就數馥芳倒黴坐下首,緊挨著章波。她也討厭章波,他見她總愛動手動腳的,沒個正經兒。哼,這畜生虼著碗裏看著鍋裏的,還妄想占她姐妹倆!
另外副餐桌上的人,均不知其姓名,但從他們自覺主動地坐到副桌上去看,他們無疑都 不是與主人關係密切,或舉足輕重的人物。
美味佳肴一托盤一托盤端上。一會兒功夫,熱的涼的葷的素的菜肴便堆了滿滿一圓桌。大家望著一桌盛的酒菜,不禁口舌生津,可礙著章練達在座,誰也不敢象以往那樣肆無民忌憚,都慢吞吞吃得極斯文。唯有副桌上,滿桌咯咯吱吱稀溜溜。
章練達看出什麼,笑笑地舉起筷子,勸著大家:“都 吃呀,可不能委屈了肚子。“
大家笑笑,稍稍踴躍了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章練達見餐桌上氣氛仍很沉悶,便獨自站起,端著酒杯在桌上對大家晃了一圈,說:“我先敬親家一杯,祝你長壽!“
呂金才慌忙站起來,與親家碰杯,然後雙雙一飲而盡。馥蕊又給他們斟上。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有市長大人做表率,於是大家都爭先恐後給呂金才敬酒,你來我往,呂金才很快便招架不住了。此時,呂馥芳挺身而出,噘著嘴嚷道:
“你們想把我爸灌醉不是,來,有膽量的,誰敢早跟我一杯杯的碰!”
呂馥芳端起一杯白葡萄酒,挑釁地舉了舉,做起“酒訛詐。”
頓時懷桌人皆驚住。
“哈,打仗是父子兵,看來喝酒也得父子兵,”祝經理紅光滿麵,端起麵前的酒杯站起,“來,馥芳,叔叔先應戰!”
一桌子哄笑叫好。馥芳撇嘴笑笑。籲地與祝經理碰了杯,兩人仰脖子灌下。馥芳將酒杯亮亮,伸到馥蕊跟前:“姐,快斟上,滿的!”
“不行,”祝經理擺擺手,“不來這個,要碰咱就碰白酒,敢不敢?”
“老祝,”呂金才扯他一把,”別跟孩子一般見識,她盡逞能!“
“爸,你別怕,”馥芳拽起阿金,“來,你替我撐腰!”
阿金接過酒 杯,斟上白酒,衝祝經理舉了舉,也眼盯住他:“來吧。”
“好個阿金,你忘了我是你經理了。”祝經理怵阿金酒量,想躲。
“來吧,酒桌上不講官職,一律平等。”
“不行、不行,祝經理連連擺手,”咱們不能喧賓奪主,還是老呂應該多喝幾杯。對,還有我們 的蘇隊長,坐著半天沒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