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夜龍吟逆水來(1 / 2)

“天下萬水皆出於祖流,而祖流之水,則是自天上而來,東流入海,是為天海之橋。傳說,這天海之橋的每八百裏,都有一尊江龍王鎮守……”

“行了行了,別跟老子扯淡了,趕緊拜,拜完了快些回村睡覺!”

“喂,你小點聲,萬一衝撞了龍王爺,我可救不了你。”

“切!老子可不是被嚇大的。”

…………

夜晚,兩個身影立於江畔,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其中一個瘦削些的,麵容清臒,身穿長衫,雙手捏著三根長香,正畢恭畢敬地麵朝江水而拜,雙目緊閉著,口中念念有詞,仿佛在進行某種禱祝。

而另一個微胖些的老者,則是慵懶地靠在江邊的一棵老樹旁,雙手環胸,神色略帶不屑地看著自己的同伴,不無嘲弄地道:

“我說袁瞎子,這麼多年來,你每隔七日就要來拜一次祖流,勤勤懇懇,風雨無阻,就算是塊石頭,也該被你拜成精了吧?怎地你那位龍王爺,就從來都不曾顯靈過哩?”

江畔,那瘦削老者似乎正進行到了關鍵時刻,對同伴的嘲弄不理不睬,隻是自顧自地念誦著禱詞,越念越快,越念越快,仿佛在與手中不斷燃燒著的長香競速。

這袁瞎子本是一個行走江湖的術士,不知怎地,雙目得了惡疾,從此再也無法睜開,成了個盲人。

因民間常有算命瞎子的說法,他便索性借著這瞎子的由頭,做起了算命測卦的行當,天天搗鼓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經常教身邊的人摸不著頭腦。

正如微胖老者所說的,這七日一拜祖流,便是袁瞎子的奇怪規矩之一:

隻要日子一到,哪怕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暫時放到一邊,恭恭敬敬地沐浴更衣,跑去集市買上三支長香,前往祖流邊祭拜龍王。

見袁瞎子不理他,微胖老者不禁撇了撇嘴,正想再度出言譏諷,卻不料江畔的瞎老者突然麵色一變,停止念誦,壓低嗓音急促地道:

“三爺,三爺!你幫我看一眼江上,江上是不是有東西過來了?”

三爺聞言一怔,下意識地朝江上看去:隻見夜色朦朧,周圍都是漆黑的樹影,江麵上升起了濃濃的霧氣,教人看不真切,隱約間,好像有一個黑影遠遠地漂了過來,看上去,似乎是一小段隨波逐流的朽木。

“誒?老袁,你不是個瞎子嗎?怎麼知道有東西漂過來……嗯?不對!”

剛說到一半,三爺突然麵露驚愕之色,直勾勾地看著江麵,整個身子瞬間繃緊,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警惕。

那道形似朽木的黑影正筆直地朝著他們這個方向漂來,慢慢吞吞,看起來似乎毫無威脅,但三爺卻突然意識到,它竟是從祖流的下遊一路漂來,赫然是在逆著江水而行!

要知道,祖流可並非是尋常的江河,它乃是百川之祖,號稱“帝江”,其水體龐大至極,更是常年奔流不息、洶湧澎湃。

就連江中的大魚,都難以長時間對抗湍急的水流,需要尋找水底的洞穴縫隙暫且棲身,一段普通的朽木又怎麼可能無視奔湧的波濤,一路逆水而來?

三爺麵露凝重之色,緩步走到袁瞎子身邊,死死盯著那黑影沉聲道:“小心,水下可能有東西。”

袁瞎子卻是恍若無聞,隻見他麵露異色,微微側過腦袋,似乎正在聆聽著什麼。

過了小半晌,他突然低聲道:“三爺,你聽,這江水中……好像有什麼聲音。”他的嗓音居然微微發顫,像是因恐懼而發抖,又像是出於一種莫名的興奮。

聲音?三爺看了一眼日夜奔流不息的江水,隻能聽到嘩嘩的水聲,似乎並無任何異狀。

不過常言道:瞎子的耳朵最是好使。三爺也不敢托大,壓低了嗓音道:“我聽不到,那是什麼聲音?”

袁瞎子一邊凝神細聽,一邊伸出手道:“你把手給我。”

三爺依言握住他的手掌,袁瞎子隨即順著他的手臂往上,摸索著尋到他耳朵上一個細小的穴位,手腕一翻,自袖中取出一根銀針,隨即輕輕刺入。

三爺隻覺耳部微微一痛,緊接著,突然感覺自己的聽力被瞬間放大了無數倍!周圍的風聲,蟲聲,甚至草木的生長聲,都紛紛湧入耳中,那奔騰的江水,更是如同千軍萬馬呐喊廝殺,震得他的耳膜都隱隱作疼。

被這無數雜音一衝,三爺不禁身子微微一顫,剛想下意識地後退,卻被身邊的袁瞎子一把抓住了手腕。

隻聽後者沉聲道:“穩住心神,不要被雜音影響,仔細聽。”

聞言,三爺也意識到自己一時無法適應聽力的暴漲,有些亂了陣腳,他立刻收斂心神,摒棄四周雜音的幹擾,凝神細聽江水中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