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1 / 3)

第二七一章

靈境甫安瀾 搖離筵陳壯誌 忽聽傳音急友難 搖為觀飛柬報師恩

前文說到申屠宏、阮征、李洪、淩雲鳳、沙佘、米佘、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連同眾人新交的好友幹神蛛、朱靈夫妻,以及新收弟子靈奇、石完、錢萊等共十餘人,在光明境除了萬載寒蚿和前古毒龍元鼉之後,趕往對岸不夜城島上,用九疑鼎和天璿神砂,將海中精怪一齊製服,被不夜城主錢康夫妻迎往島上,在臨海珊瑚林金亭之中設筵款待。賓主言笑方歡,忽見一道金光橫海飛來,落下一封柬帖,眾人接過一看,俱都大驚。正待商量起身,金、石諸人身畔傳音法牌又連發信號告急。正靜聽駭異間,古神鳩忽自空中飛墮,到了亭前,朝眾人連嘯兩聲,把口一張,先將從阮征手上奪去的靈符噴了出來。

阮征因起初楊瑾贈符時,曾說此符本可無需,但是此符具有不少妙用,帶去可備緩急之需。此行如用不著,將來遇事,雖不似白眉禪師心光遁符飛行神速,但仗以防身,多厲害的邪法也難侵害。難得師父回山,特意代求了一道相贈。到了途中,趕路心急,剛一取出,便被神鳩奪去。後除妖蚿,曾見此符化為金霞噴出,現了一現,便自收回。此時忽來交還,心想:“此鳥得道數千年,通靈變化,法力甚高。自被楊瑾收服,傳了佛法,神通越大。照此情形,許是楊瑾早已算出,神鳩預奉密令,也未可知。”連忙伸手接過,笑問神鳩道:“我此時不能離開,無需此符。鳩道友忽還此符與我,可是申屠師兄和蟬弟他們此行有用麼?”神鳩將頭連點,鳴嘯示意。阮征便將符交與申屠宏。隨問神鳩:“此行對頭厲害非常,鳩道友可能相助麼?”神鳩將頭一搖,身子忽然暴縮,飛進亭來,用爪向阮征手中寶鼎抓了一下,朝雲鳳叫了兩聲,又朝阮征連連點頭。阮征見狀會意,答道:“此事不勞鳩道友掛念。我原和楊仙子說好,這裏事完,便我不能前去,也必令淩師妹將鼎送還。看鳩道友心意,可是護送此鼎回山之後,再往相助麼?”神鳩閉目尋思,並未回答。這時眾人俱都忙於起身,見它不理,也未在意。

阮征因奉師命,必須坐鎮神山,主持開府之事,不能同行;甄、易四弟兄法力較差,敵勢太強,去也無用;新收弟子更不必說,沙佘、米佘、靈奇、龍娃四人俱都奉命,暫留海外修煉;石完舍不得師父,再說去也無用。隻錢萊一人,見眾人要走,便依依金蟬身側,意欲乘便求說,相隨同往。金、石諸人對他均極喜愛;又知他看去雖是幼童,實則累世修為,功力頗深;眾中隻他一個麵上喜氣直透華蓋,雖非對方之敵,去了未必有用,也決不會有什麼凶險。石生看出他依戀師父,有不舍之狀,首先提議帶同前往。錢萊立即乘機跪求。金蟬眉頭一皺,說道:“照乙師伯仙示之意,我此行恐怕還有牽累,偏又非去不能應點,自顧不暇,如何能帶你呢?”錢萊不好說出自己因看見乙休柬帖,得知金蟬此行似有險難,方始想去的話,仍是婉言求告,堅執隨行。金蟬終因童心未盡,初收弟子根骨既好,法力又高,越發喜愛,故不忍拂他心意;又聽眾人紛紛勸說,連乃父錢康也說:“小兒道淺力弱,雖無大用,此行卻可增長見識。”金蟬想了一想,笑道:“我對賢郎實是鍾愛,無如事太艱險,稍微疏忽,便吃大虧,為此不願他去。既是大家這等說法,同行便了。”當下議定:隻申屠宏、李洪、金蟬、石生、幹神蛛、朱靈、錢萊七人同行,按照乙休柬帖行事。由淩雲鳳帶了古神鳩開路,徑由子午線上衝過,到了中土,再與眾人分手,送還寶鼎,這等走法,可以近上小半路程。好在近日極光太火威力大減,雲鳳已試出宙光盤妙用,不似初來時那等矜持,足可無慮。

阮征和申屠宏、李洪累世同門至好,生死骨肉,終不放心;尤其金蟬此行,似要關係他的仙業成敗,越發憂念。行時,將二相環分出一枚交與申屠宏。又把楊瑾所贈靈符交與金蟬,暗中叮囑說:“此老法力委實厲害,不可思議。乙師伯的仙示又未明言,看那意思於你關係甚大,萬萬不可疏忽。楊仙子本是淩師叔轉世,佛法高深,她贈此符,竟未明言,必是防備此老會查出底細,故借助我飛行為由,到了途中,卻命神鳩奪去,如此機密,定有深意。此外我再把闍耆珠借你一粒,此是魔教至寶,你二嫂與它靈感相通,如遇危急之時,照我所傳訣印用法,向她通誠求助,立生感應。我與她相處二年,無事時也常說笑,我生平幾個好友俱都深知,她見是你,定必暗中竭力相助,但不可用來對敵。”隨將用法傳授。申屠宏說:“二相環須用來鎮壓神山,不宜分開。”推辭不要。阮征道:“法寶共是六枚,自從大哥代我收了一丸西方神泥,另四枚又經師母仙法煉過,目前發還,經我試用,比前威力大了不知多少。近日我已將六環化合為二,與西方神泥再一融彙,更見神妙。不論相隔多少萬裏,如若遇事,我隻要運用玄功,立可收回。到時,大哥如見環上忽然放光,不住閃動,你便將它取下,朝空一揚,自會飛回。再說這裏遠在天邊地軸之外,中有極光太火相隔,異派妖邪向無人來。就是元磁真氣,近已減退,須滿三年方始複原,到底遠隔中土數十萬裏,一班妖邪漫說不會知道,縱令得知,也不敢輕來相犯。至於海中精怪,也都製服。暫時絕無甚事發生,大哥隻管放心。倒是龍娃在大咎山援救田氏兄弟,我們曾下了一著閑棋,龍娃雖無法力,卻有用處,近又得了幾件法寶,怎麼也不帶去呢?”

申屠宏想了想,將二相環接過,答道:“我看乙師伯仙示,好些均未明言,並還注明:一過子午線,便不許再談論此事。與他平日所發仙柬預示,迥不相同。我看此行事既艱危,更須隱秘。乙、淩、白、朱諸老前輩,暗中必有布置,龍娃也許還不到去的時候呢。”說時,瞥見龍娃緊依身側,眼巴巴望著自己,滿桌仙果珍饈,美酒佳肴,均如未見。知他依戀之心更切,不舍離開。於是正色說道:“你毫無法力,帶去反而累我,如何能行?好好隨著諸位師叔、師兄在此勤修,自有成就。你看同門師兄弟,哪個不比你強?你根骨最差,全仗用功勤奮,或能補你缺憾,專跟著我有什麼用處?”龍娃本來不舍離開師父,自知法力太差,不敢求說。及聽阮征之言,方生出一點希冀,沒敢開口。一聽師父這等說法,想起自己和諸同門一比,委實相形見絀,差得太多,簡直誰都不如。知道師父乃本派第二代大弟子,群龍之首,第一次開山收徒,便收了自己這樣徒弟,不特不曾輕厭,反更疼愛,師恩深厚,重如山海。如不用功向上,為師門爭光,也無麵目見人了。當時感愧交集,通身出汗,急得眼花亂轉,吞吞吐吐,低聲答道:“弟子錯了。”申屠宏見他目有淚光,麵漲通紅,看出他的心意,覺著此子終是年幼,也頗憐愛。便撫慰道:“莫要心急。你諸葛師叔當初根骨也差,今日居然成就為本門中有名人物,全由勤奮得來。隻要立誌向上,終能如願。我們就要走了。”說時,眾人早就忙於起身。

主人錢康夫婦聽出事雖緊急,並非一到便能無事;而被困的人道心堅定,除受魔擾之外,暫時尚無別的危害;便乙休柬上,也令眾人到後,按照所示方略相機而為。事雖緊急異常,並不爭此片刻遲延。因此再三挽留,小飲再走。眾人先也著慌,繼而想到去得太早,並無大用;主人情意殷殷,不便堅拒。又見主人正命人取來許多仙果,款待神鳩,知它隨侍楊瑾,極難得吃到這好東西,此次相隨,往返數十萬裏,出力不少,又見它吃得香,也就不便催促。等到眾人商議完畢,神鳩也住口,飛出亭外,方向主人辭別。剛一飛起,神鳩已恢複原形,飛迎過來。眾人不便拂它盛意,略為稱謝,便同坐上鳩背,仍由淩雲鳳手持宙光盤,當先戒備,衝入子午線,往中土飛去。因知事要機密,一過子午線便不能再談前事,乙休柬帖又隻說大概,一切全仗隨機應變,為防有失,便在途中互相商議,到時如何下手應付。

原來女神童朱文同了齊靈雲、周輕雲、方瑛、元皓一行五人,由南疆紅木嶺碧雲塘,別了眾男女同門起身,到了路上,朱文因自己和女空空吳文琪找了一路,尚未尋到洞府,本來議定分頭尋找。行至雲貴交界,接到傳音法牌告急信號,中途又遇二雲姊妹,也為應援之事而來。下山時,早有仙柬預示機宜,於是三人會合,同往碧雲塘相助諸人脫險。此時無事,意欲往莽蒼山一帶尋找洞府,便向齊、周、方、元四人辭別。二雲姊妹因與秦紫玲約定,在衡山白雀洞金姥姥羅紫煙那裏相見,等把岷山天女廟步虛仙子蕭十九妹的綠玉杖轉借到手,便同去南海紫雲宮,開建海底仙府。因知此行事難責重,自己三人勢力較單,雖有金萍、龍力子、趙鐵娘等新收男女弟子,法力都不甚高。又因下山時所頒仙示,好似前次大破紫雲宮時,矮叟朱梅一時疏忽,被一旁門散仙連同宮中異獸神鮫,藏在宮中隱僻之處,此去還有爭執。二雲姊妹人均謹慎,本想多約兩個幫手,無如一班同門各有使命,不便邀約,外人更不便請其相助。料知諸人無甚要事,方、元二人又是枯竹老人引進的本門弟子,奉命隨行,這一來,無異多添了三個好幫手。正在欣慰,不料要往莽蒼山去。依了輕雲,本想攔阻,勸其同往紫雲宮,再續前遊。靈雲素不強人所難,深知朱文心高好勝,行事堅決,急於早將洞府尋到。不等輕雲開口,便先說道:“文妹既然急於找尋洞府,等愚姊開了紫雲宮,再行奉邀作一良晤吧。”五人隨即分手。

輕雲埋怨靈雲道:“大師姊太隨和了。我此時想起恩師一句閑話,往往暗寓仙機,既命方、元二位隨我三人同行,多半含有深意。尋找洞府,稍緩何妨?也是文姊太好強,否則黃山故居一樣可用,何必費事再找?你不攔她,就許生出別個枝節來呢。”靈雲一想,果然有理。便答道:“仙示興許別有用意,可惜我未想起,她已先走。如說尋找洞府,卻是難怪。人誰不愛好?她見易、李、癩姑三位師妹不久開府幻波池;我們三人所居紫雲宮更是珠宮貝闕,金庭玉柱,海底奇景,氣象萬千。她們此時尚無一定住處,自然心切,急於往尋了。”輕雲便未答言。靈雲深知父師每於無意之中暗示仙機,料定朱文此行必有事故發生,無如飛行已遠,又急於趕往衡山赴約。暗忖:“事如重大,仙示縱不明言,也應略示機宜,當不止此一句。”雖不放心,也就罷了。這且不提。

朱文也並非不往紫雲宮去,隻因性剛好強,言出必踐,又和吳文琪約定,在西南諸省深山之中尋找洞府,如尋不到,便往莽蒼山靈玉岩相見,再作計較。算計約會日期,相去隻有十來天,如隨二雲姊妹前往南海,加上衡山,就便事情順手,一到便入居紫雲宮,這一往返,連同途中耽擱,決趕不上。文琪本是自己的大師姊,前在黃山餐霞大師門下同修時,多蒙她愛撫關照,親如骨肉。如今自己法力越高,成了後來居上之勢,理應對她格外恭敬親熱才是。如使其在莽蒼山中孤身久候,於心不安。所以堅持要去,不與二雲姊妹同行。初意前聽青囊仙子華瑤崧曾說,莽蒼山環回三千餘裏,其中洞壑幽奇,水木清華,靈區美景所在都是,以為洞府必可尋到。哪知平日見慣仙景,胸有成見,目光太高,連尋了好幾天,把一座莽蒼山幾乎尋遍,全不合意。內有兩處覺著還好,但都各有缺點。一算日期,相隔本月十五、六兩夜,還有三四日。心想:“文琪原來約好,分兩路尋來,以靈玉岩為終點。也許她在別處尋到,且等見人之後商議。如無合適所在,且就先尋兩處,擇一暫居,修為要緊,將來道成,另尋仙山也是一樣。”閑中無聊,又去前尋兩處仔細查看,覺著也有可取之處,決定文琪如未找到,便擇一處居住。

朱文心意一定,忽然想起昔年舊家情景,欲往城市置辦一點什物用具,將它布置出一間臥室。這原是朱文以前出生世家,一時無事,乘興所為。等到飛到昆明城外,擇一無人之處降落,走到碧雞坊前,才想起身邊未帶金銀,如何買法?再說修道人也不需此,好端端布置這間閨房做甚?念頭一轉,忽又想起初到黃山拜師時年幼無知,常隨師父去往九華鎖雲洞師母妙一夫人別府拜望,得遇掌教師尊轉生愛子金蟬,兩小無猜,十分投契。自己每愛鬧個小性,常發嬌嗔,金蟬總是讓著自己。也常隨師母去往黃山相訪,彼此關切,情分越厚。後來兩次身中邪毒,幾乎送命,全仗他姊弟二人救護,方得免難。金蟬從未以此居功。自己不知怎的,心雖感他情意,隻一見麵,必定故意譏笑,往往使其難堪,紅臉而去。事後也未嚐不悔,見麵又是故態複萌。自己並非貧嘴薄舌,慣喜拿人取笑,對於別的同門也極謙和,惟獨對他不然,不知是何緣故。忽又想起兩番遇救時的情景:“第一次,金蟬伏在自己身上,不惜耗損元氣,嘴對嘴哺那芝血。剛將自己救醒,便被推下床來,幾乎打跌在地。第二次,被紅花姥姥用袖裏乾坤攝往桂花山福仙潭,醒來又和他並頭交臂而臥。雖然彼此天真,心地光明,終有男女之嫌。為此一到峨眉,便故意和他冷淡,彼時還怕他和從前一樣糾纏不舍,被人議論。哪知金蟬從紫雲宮取水回來,不久也自謹飭,不再似從前一味天真,言笑無忌,專尋自己遊玩。加上自己一見麵,便加嘲笑,仙府人多,年輕麵嫩,除對自己仍是格外關注而外,蹤跡漸疏。照良心說,實在有點對他不起。聽說七矮暫時以他為首,不久要在雲貴南疆深山之中開建仙府。以他累世修積,仙福甚厚,不知仙府尋到也未?所居如近,以後便可時常來往。好在彼此年長,道力精進,不似以前童心稚氣。以後如與他相見,還是對他說明心意,免使誤解,還當自己知恩不報,反與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