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國的京都國子監外巨大的白牆前人頭攢動,議論紛紛。
那上麵張著二十張榜文,每個榜文上有六個光宗耀祖的名字。
中了舉的士子有些興奮的痛哭流涕,有些點頭微笑做雲淡風輕狀,當然也有的扼腕歎息,唉聲不停。
來自大昭國西北部的柳毓珄,揉紅了雙眼也沒看到自己的名字,最後她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名:孫山。
沒錯,柳毓珄是個女的。大昭國國風慕強,不歧視性別,隻歧視無用之人。
六歲啟蒙,在村中讀了十年書的她,考遍同村無敵手,以為自己被選中入太學,從此一腳踩在出將入相的尾巴上。
在她賣了僅剩的三畝薄田當盤纏,曆經風雨兩個月後到京都報道,誰知道負責招生的學監——章尋貪墨被抓。
大理寺在審訊時,還發現章尋作學監十年,賣了不少太學名額。
這個消息如霹靂一樣劈開祥和二十年的大昭國,成為京城人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太師蕭平壽上奏曰:太學乃是國之根本,豈能任由宵小之徒買賣,必須嚴查買賣雙方。
連一向流連樂坊的昭帝都摔了琵琶,勃然大怒道太學乃是國家重器,豈能被汙穢之人沾染。
於是勒令三司會審,不止審章尋,還把太學裏裏外外查了三遍。
當然這些事情柳毓珄到了京都之後才知道,她覺得自己以才入選太學,身正不怕影子斜,歡迎大理寺隨便查。
她倒是想行賄,衣服上打著補丁的她每天隻有吃一頓飯的錢,就等著太學開學,這樣就有免費的食物和衣裳。
但章尋貪墨之事還是影響了她的入學。
太師蕭平壽拿著大理寺呈上來的卷宗,跟他們再次強調太學乃國家根本,不能任憑小人混進去,汙蔑國家名聲。
於是乎國子監重啟考場,給章尋招納的五湖四海的學子加試。
聽到加試的時候柳毓珄雲淡風輕,表示姑奶奶我從小考到大的,讓你們看看姑奶奶的厲害。
在拿到卷子時,柳毓珄頓時蔫了:這是人做的題嗎?
於是她毫無疑問地被涮了下來。
參與考試人數一共一百三十人,其中六十人加試,還有十人借著加試題目較易的東風入太學。
等到太陽落山了,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難不成自己就這麼算了。
自己可是村子裏百年來唯一一個被選中入太學之人,剛到京城就遇到了現實的毒打。
現在她除了接受事實,再無他法。隻能在京都找份活計打工掙錢,擠出時間複習,等來年再考一次。
畢竟京都離家兩千裏,現在身上就剩五個銅板的她,要想回去隻能沿途乞討了。
而且她離家的時候變賣了全部家當,並且跟看不起她的鄉親們誇下海口,這要是灰溜溜回去,豈不是太丟人了。
人群漸漸散去,有些酒樓客棧的老板笑容滿麵安慰落榜學生,勸他們再京城再呆一年,備考來年春闈。
“老板,那個書館的賣得書冊最好?”柳毓珄湊過去問道。
可惜那個一身肥肉的老板把她當成空氣,笑容滿麵的跟另外一個油頭粉麵的兔兒爺聊得熱火朝天。
“老板,我好歹也是你的潛在客戶,”柳毓珄提高道。
雖然她根本住不起京中的客棧,這兩個月她在酒樓當小工,白天洗碗,晚上睡在桌子上。
老板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能跟徐公子比嗎?”
一旁站著錦衣華服的徐公子麵帶微笑看著兩人,一副看熱鬧又要保持貴族矜持禮儀的表情。
“怎麼不能比?”她好奇問道。
就算自己現在沒錢買筆墨紙硯或是複習資料,等自己打了工不久有錢了,先問清楚不可以嗎?
老板‘哼’了一下,道:“你是鄉下來的吧?”
柳毓珄點點頭。
“十年前太師上奏說‘富貴地區的學生跟貧窮地區用同一份考卷,這對窮苦學生不公平’。”老板說著向上抱拳,言語之中充滿謙卑。
“這個我知道呀,所以我在京城再考一次有什麼問題嗎?”柳毓珄更加疑惑了。
正是得益於太師的這份奏章,她才有機會入選為太學學子,雖然又被涮下來了。
老板本想罵她豬腦子,但看她水汪汪的明眸裏盡是求知欲,於是清了清嗓子,聲音軟下道:“你在京城考那隻能用富貴地區的考卷。”
柳毓珄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相信:自己窮得隻能要飯了,什麼時候跟富貴沾邊了。
“這位徐公子就不一樣了,他本來就是用比較難的那版考卷。”老板嗬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