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第一章

歐戰軍在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後,決定召開家庭會議。

在歐戰軍家裏,家庭會議是件大事,輕易不召開。歐戰軍有6個子女,即使是在健康橋幹休所的軍職樓裏,這個數目也不算少。何況其中5個子女都成了家,都有了孩子,到齊之後幾近二十口人,光是吃飯就得擺三張桌子。很是壯觀。

當然這不是輕易不開家庭會議的原因。歐戰軍喜歡看到眾多人吃飯的場麵,喜歡看到公務員用大籮筐淘米的樣子,更喜歡看到一大鍋肉菜風卷殘雲般消失的景象。這些場麵和景象能讓他有一種重回部隊的感覺,恍惚置身在生機勃勃人強馬壯熱血沸騰的氣氛中。他永遠熱愛那樣的氣氛。

歐戰軍輕易不召開家庭會議,是因為他們的家庭會議,多半是用來解決一些非常棘手的問題,換句話說,是解決一些連他都解決不了的事情。一般來說,家裏的事情他說了算,他的話就是這個家的法律法規。

但這次不行了。最近家裏發生的一些事,讓他感到必須召開家庭會議了。

前兩天歐戰軍在當地晚報上看到一則消息,說一家超市因為拖欠貨款被查封。他知道小兒子木鑫也經營著一家超市,就特別注意看了一下超市的名字,一看正是木鑫經營的那家,消息的最後一句話是“總經理歐某不知去向”。當時就把歐戰軍氣得拿報紙的手有些抖,衝著老伴兒白雪梅嚷嚷說,我早說過這小子要出事,這下好了吧!拖欠貨款!就算出事你也別跑呀,你有本事你就拿出本事來頂著,跑什麼跑?他要白雪梅馬上把木鑫給他叫回來。白雪梅沒像他那麼氣急,她輕言細語地說,咱們還是先問問清楚再說。她打了個電話給木鑫,木鑫在電話裏滿不在乎地說,那是記者亂寫的,這家超市去年就不在我的名下了,我已經賣給別人了。天大的事和我沒關係。

歐戰軍聽了似信非信,還是在電話裏吼了兩句,他說小六你給我聽著,你要是幹了這種事,就別再進這個家門了!木鑫不滿的嘟囔了兩句,放了電話。

沒想到剛過兩天,又出事了──他的三女兒,他最喜歡的木槿,竟然有了外遇。這都不說了,她還率先提出離婚,要拋棄丈夫。丈夫不同意,她就撇下丈夫孩子從家裏搬走了。

這簡直哪像是他們家裏出來的孩子?這簡直哪像是他歐戰軍的女兒?

歐戰軍聽到這個消息時,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再地問自己的親家,同時也是老戰友鄭大河:是真的嗎?真是這樣嗎?你沒有搞錯?

鄭大河無奈地說,我怎麼會搞錯?我開始也不相信,我看見鄭義天天耷拉著臉,問他什麼事,他就是不說。後來還是我孫子亞亞說的,媽媽要和爸爸離婚。果然,那幾天木槿就沒有再回家了。我再三追問,鄭義才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本來我是想,看在我們兩家關係的份兒上,看在亞亞的份兒上,叫鄭義原諒木槿。沒想到你家木槿根本不要原諒,鐵了心要離。還說不離就上法庭。

歐戰軍氣得有些發懵,不停地對白雪梅說,她怎麼能這樣?她怎麼能這樣?你給她打電話,問問她還是不是我女兒?問問她還想不想回這個家?

白雪梅不願當著鄭大河打這個電話,她怕把事情搞僵。憑著她對木槿的了解,木槿不會這麼冒失和不講理。她小聲對歐戰軍說,你先別那麼氣,也許中間有誤會。等我找個機會問問她再說。

歐戰軍說,這還用問嗎?她連家都不回了。她根本就是卷著鋪蓋卷走人的樣子,還沒離婚呢,就這麼明目張膽,簡直太不像話了!簡直太過分了!這個電話你得打,你不打我打,我不想等,我一定要馬上問清楚。

白雪梅隻好給木槿撥了個電話,木槿在電話那頭一聽說是談這個事,冷冷地說了一句:媽,這是我的私事,您就別管了。然後就掛了電話。歐戰軍看著白雪梅意外的表情,更是氣上加氣,他真沒想到木槿會這樣,她從來沒有這樣過。她竟然說不用父母管。她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

好一會兒歐戰軍才回過神來,他拍著老鄭的肩膀說,孩子出了問題,我有責任,我先向你檢討。你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我雖然老了,可我還是她父親,我就不相信我管不了她,她是我從小管大的。

老鄭無言地點點頭,起身走了。走到門口,他又停下對歐戰軍說,你也別太難為木槿,也許她也有她的難處,我隻是舍不得她離開我們家……

歐戰軍發覺他的眼圈紅了。這讓他難過。在他眼裏,老鄭從來就是個開朗的人。他們當年一起先遣進藏,到甘孜後發生了糧荒,戰士們每天隻能吃一些炒青稞粉填肚,沒有肉更沒有蔬菜,以至普遍發生了便秘。當時鄭大河是後勤處長,就帶人上山去找野菜和蘑菇。他立下一個規定,所有的野菜和蘑菇必須由他先品嚐。沒想到頭一天就中毒了,上吐下泄的,差點兒丟了命。但是蘇醒過來後,他竟然咧嘴笑著說,這下好了,憋了半個月,這下連肝腸肺都拉出來了,痛快!

老鄭一輩子都是樂嗬嗬的,一輩子都沒有掉過淚,可竟然被他歐戰軍的女兒氣得傷心落淚。這讓歐戰軍痛心。歐戰軍有些想不明白,木槿也是40多歲的人了,怎麼還會有離婚的心思?孩子都上六年級了,一輩子已經過去一半了。木槿是幾個孩子裏吃苦最少的,既沒有下過鄉也沒有當過兵,高中畢業在家待業一年就考上大學了,大學畢業後分到一家雜誌社當編輯。一直平平順順的。後來由歐戰軍作主,嫁給了老戰友鄭大河的兒子鄭義。結婚也10多年了,從沒聽說過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怎麼突然就鬧起離婚了呢?還有個“第三者”?

歐戰軍想來想去,隻能是怪自己把她寵壞了,寵得這麼任性。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召開家庭會議。讓全家一起來討論評判這件事。他想,就算是自己說不過她,也還有她的大哥和大姐,還有嫂嫂和姐夫,還有弟弟和妹妹,在這麼多人麵前,她總不至於不講道理吧?

回想起來,距上次的家庭會議已有3年了。上次的主題是商量老四歐木凱離婚的事。就歐戰軍的本意來說,是極力反對他們離婚的,雖然他對那個兒媳婦不十分滿意,但他不希望他們家裏發生離婚這樣的事。離婚算怎麼回事?等於是打敗仗。他歐戰軍南征北戰幾十年,也被子彈打倒過,也被炮彈掀翻過,什麼時候打過敗仗?再說他那麼喜歡小孫女薩薩,他怕她今後受苦。但最終他們還是離了。因為兒媳婦所提出的不離婚的條件使他無法接受:她竟然要求木凱轉業回內地,而當時木凱在西藏某邊防團任副團長,他那個團守著東線的主要前線,他幹得很好,並且很快就要提升。這顯然令歐戰軍不能容忍,簡直就是粉碎了他最後的希望:在所有子女中,惟有歐木凱能夠子承父業了。

而且,讓木凱成為一個優秀的軍官,不僅僅是歐戰軍一個人的願望。當然,這一點他從沒對人說過,這是他和白雪梅心底的秘密,是生者對死者的諾言。盡管他從來沒跟孩子們包括木凱本人說過,但他必須信守並且實現這個諾言。

在歐戰軍的強硬支持下,木凱沒有妥協。女人可以從前線走開,但男人不行。前兒媳婦很傷心,離婚後帶走了白雪梅從小帶大的、他們老倆口非常疼愛的孫女薩薩。這件事令歐戰軍又難過又失望,他對白雪梅說,以後他再也不管孩子們的事了,管不了了。這些年來他盡可能地不去打聽孩子們的事,偶爾聽到點什麼,也盡可能地不往心裏去。實在生氣時,就在白雪梅麵前歎歎氣,發發牢騷。白雪梅總是默默地聽著,一句話也不說。歐戰軍有時覺得她比自己更難過。他就反過來勸她,說孩子們都是成人了,也許真的用不著咱們了,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自己的生活吧。

但這次這件事,歐戰軍無論如何不能坐視不管了。在他看來,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生活問題了,也不僅僅是他們家的問題了。它關乎到原則,關乎到友情,甚至關乎到良心。

歐戰軍作出決定後,就叫白雪梅通知所有的子女──除了遠在西藏的老四木凱之外──還有他們的配偶,回家來參加家庭會議,時間定在星期五的晚上八點正。為了讓會議具有嚴肅性,歐戰軍決定忍痛放棄許久沒有看到的眾人吃飯的熱鬧場麵,把會議定在了晚飯後,他還特別讓白雪梅強調必須準時到會,不準帶孩子。

白雪梅對此有些擔心,她太了解木槿的脾氣了。這樣大張旗鼓地討論她的婚姻,並且是批評性質的,她能接受嗎?她有些憂慮地對歐戰軍說,咱們這樣做,會不會反而把事情搞僵?木槿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歐戰軍說,搞僵也得開。這麼大的事,我不能不管!我們歐家什麼時候出過這種事?太丟人了!有個老六在那兒搞自由主義,就夠我心煩的了。沒想到老三也會這樣,一個有文化的人,怎麼這麼管不住自己?

白雪梅見歐戰軍發那麼大火,隻好順從他的意思,一個個地給子女們打電話。

大兒子歐木軍接到母親的電話時,正在廠裏參加中層以上領導的會議。他是廠黨委書記。他看到傳呼機上顯出“白女士”三個字,就知道是母親,片刻不敢耽誤地走出會議室給母親回電話,因為母親是輕易不給他打傳呼的,有傳呼必有要事,有要事必須馬上回。這是他給自己作出的規定。他是長子。

一聽母親說父親星期五晚上要召開家庭會議,歐木軍的語氣就有些遲疑。妻子淩曉西自從他們的寶貝兒子小峰進藏當兵後,就很不願去婆家了。妻子認為兒子這麼鬼迷心竅地硬要進藏當兵,都是受了爺爺的慫恿和支持,心裏對公公很是不滿。所以近半年來就找各種借口不去幹休所父母那兒了。

母親聽出他的猶疑,說,你是老大,如果你都不回來,弟妹們就更叫不動了。

歐木軍馬上說,好的,我回來。

母親說,還有曉西。

木軍頓了一下,說,好的,我叫她一起回來。

歐木軍已經習慣於服從父親了。他比其他幾個子女對父親在敬畏之外更多一重尊重。因為他15歲當兵時,父親還是他的上級。父親做他的上級做了20多年。父親的威嚴遠近聞名。他對他的怕不是一般人的怕,準確的應該說是敬畏,還有幾分崇拜。

木軍不明白家裏出了什麼事,讓父親在沉默了三年之後,又一次召開家庭會議。他想了想,就順手給大妹木蘭打了個電話,想看她知不知道是什麼事。因為木蘭平時回家的時候比他們別的姊妹要多些。

其實木蘭也是在接到母親電話之後,才知道父親是為了什麼召開家庭會議的。雖然她要求自己每周回去看父母一次,但這隻是一種不帶任何情感色彩的理性要求。誰叫她是大女兒,又是醫生呢。她即使是回去,也隻是看看父母身體有無異常,並沒有其他的交流。她不了解父母的苦惱,也不向父母訴說自己的苦惱。

不過母親在電話裏還是和木蘭多說了幾句木槿的情況。

木蘭聽明白父親這次召開家庭會議,主要是為了木槿的婚姻問題,忽然覺得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或者說,有一點點興奮。難道父親真的要批評木槿了嗎?這可是破天荒的。在他們歐家,誰都知道父親是最寵愛木槿的。木蘭對此早有感覺,也有看法。她覺得自己失寵還有些理由,因為自己不是父母親生的──盡管這一點始終沒有得到證實,但種種感覺都讓她越來越相信這一點。但父親對木槿的寵愛超過了對小妹木棉和小弟木鑫,這就沒道理了。難道就因為她長得漂亮嗎?這下好,木槿出了這樣的事,出了這樣一件在他們家庭中絕對不能容忍的事,她倒要看看父親怎麼處理。

木蘭和木槿是年齡最接近的兩姊妹,理應關係比較好。但由於父親對木槿的疼愛,加上木蘭對自己身世的疑惑,就疏遠了與木槿的關係。木槿倒是個開朗的姑娘,照樣二姐二姐地叫她。這一二年,她們之間的來往越發地少了。除了春節全家團聚,平時幾乎見不著。木蘭也不清楚木槿到底是因為什麼離婚,隻知道她現在是鐵了心要離。

木蘭在電話裏簡單跟大哥說了一下木槿提出離婚,已經搬出了鄭家的情況。

木軍聽了很吃驚,沉默了一會兒說,怎麼會這樣?

木蘭說,是呀,我也很意外。木蘭又說,其實要說夫妻感情,我和小陳……

木蘭忽然停住了。關於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也不習慣對任何人說,包括她的大哥。她已經習慣自己承受了。

木軍歎了口氣,說,真是亂上添亂,就放了電話。

木蘭想了想,給小弟木鑫打了個電話。她怕木鑫找借口不回去,或者很晚才回去,那樣會更添父親火氣的。電話裏的聲音很嘈雜,一聽就知道他又在外麵應酬。木鑫說媽已經通知他了。二姐你放心,媽的話我還是要聽的。木鑫這麼說。幾個孩子中,木鑫和父親的矛盾是公開的。因為父親反對他做生意,父親說做生意的都沒好人,是個好人做幾年生意也會成為變節分子。而木鑫偏偏很喜歡做生意,也做得挺成功。他們父子不見就罷,一見必吵。

木蘭放了電話,想,星期五家裏又該熱鬧了。

白雪梅通知了在本市的5個孩子後,很想給遠在西藏的老四木凱打個電話。但她知道木凱此時不在拉薩,他帶著全團外出訓練去了,沒辦法聯係。這些日子來她非常想念木凱,她已經有兩年沒見著他了。去年休假他沒回來,今年又一推再推。白雪梅有一種感覺,木凱是故意的。是不是離婚的事,讓他對父親母親有了意見?

白雪梅望著窗外灰撲撲的天,想,木凱一定還在太陽下麵暴曬著呢。不知又黑成了什麼樣。自打從軍校畢業進了西藏後,木凱就再也沒有白過,再也沒有胖過,再也沒有滋潤過,再也沒有順順暢暢的呼吸過。

有時候她覺得,木凱在高原上守著,是替她在曬太陽。

她非常想念那兒的太陽。

星期五晚上第一個回到健康橋幹休所17號軍職樓的,既不是大兒子木軍,也不是大女兒木蘭,而是老五木棉。

木棉是夫妻倆一起進家門的。女婿小金笑容滿麵的,還給父母帶了禮物──兩盒西洋參含片。白雪梅一邊接過東西一邊說,你們買什麼東西,經濟又不寬裕。小金說,再不寬裕該孝敬父母的也不能少了呀。小金雖然文化不高,卻是幾個女婿裏最會說話的。他原來並不太會說話,後來日子過得越來越拮據,人反而變得話多了,而且嘴甜。都說人窮誌短,是不是人窮還嘴長呢?白雪梅沒再說什麼,心裏卻歎了口氣。

白雪梅知道小金帶禮物來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僅僅是孝敬父母。木棉去年下崗了。丈夫小金雖然留在了廠裏,收入也不高,白雪梅和歐戰軍商量了一下,從不多的存款裏拿出1萬元資助他們,表示父母的一份心意。沒想到小金拿到1萬元後就去炒股,賭博似的指望著短時間內富起來,不料趕上股市低迷,1萬元像泡沫一樣很快就消失了。木棉和他吵了一架,跑回來向母親哭訴。

白雪梅對這個女兒一直有些歉疚。6個孩子中,她的受教育程度和生活狀況都是最差的。她覺得這和自己當初把她送回老家讀書有關係。當時正趕上文革,學校裏停課鬧革命。老師常常不在,她怕她一個女孩子住在學校裏不安全,就把她送回到了歐戰軍的山東老家,托付給了一個遠房親戚。勉強讀了個初中畢業,就送到西藏她爸那兒去當兵。因為文化低,考護校沒考上,三年之後就複員回來做了工人。沒想到現在又下崗了。

木棉下崗後,他們木材綜合加工廠把一大片閑置的廠區劃出來出租,形成了一個頗大的裝飾材料及家具市場,租金比外麵低。木棉就有些動心,回來跟母親商量,也想租一個鋪麵經營裝飾材料之類,以解決就業問題。她言語中流露出希望母親再資助他們一些錢的意思。

白雪梅覺得從長遠考慮,這個主意還是不錯的,就把歐戰軍叫來商量。沒想到歐戰軍堅決不同意。老六木鑫經商就夠他煩的了,木棉再開店,他覺得別扭。他一個軍人世家怎麼盡出些生意人?他說木棉你一個複員軍人做這種小生意不太合適吧?木棉辯解說,那怎麼辦?我一個下崗工人,不自謀生路靠誰養活?歐戰軍說,我就不信下崗工人都開店,除了經商就沒別的出路了?我在電視上看到人們還是有許多方式再就業嘛。

歐戰軍說著就覺得心煩。他不是心疼錢,而是覺得他的孩子怎麼能這麼沒出息,動輒就開口要錢,盡管是向父母要,也是很沒臉麵的事。

木棉嘟囔說,我就知道你會反對,你從來就不替我著想。

木棉說這話是有原因的。當年她在西藏當兵,考護校成績差了幾分,她讓父親去說說情,父親沒去,她就退伍了。這是他們父女之間的第一個陰影。在木棉看來,如果當初能得到父親的幫助,在部隊提了幹,她哪會有下崗問題?複員之後在選擇就業單位上,父親又橫加幹涉,不讓她去銀行而非要她進現在這個國營大廠。所以自己下崗陷入困境,父親是絕對有責任的。沒想到父親不僅毫無歉意,還要幹涉她的再就業。

歐戰軍說,什麼叫我不替你著想?我就是看不慣你們這個樣子,一點點小困難就跑回來找父母,一點點問題就開口求人。生活困難?能有多難呢?我就不信。至少氧氣是夠喝的嘛!

木棉氣得說不出話來。“至少氧氣是夠喝的”這句話是歐戰軍的口頭禪,隻要他們哪個子女叫苦,他就會這麼說:能有多大困難呢?至少氧氣是夠喝的嘛。以至於現在孩子們有什麼難處,隻跟母親說。免得不但得不到幫助,還被他訓斥。但木棉覺得她現在遇到的不是一般的小困難,而是生存問題。要不然她也不至於開口。可父親還是這麼不當回事,真的讓她很生氣,她覺得父親就是對她不在乎。一氣之下她拉開門就走。白雪梅想把她叫回來,歐戰軍攔住她,說:她要走就讓她走,隨她去。有本事她走到領獎台上去,讓我光榮光榮。30多歲的人了,還總靠父母,他們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