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總是冷得可怕,更別說是現在的三九寒天。
大雪從昨日開始便紛紛揚揚地下個不停,鷹落穀,這座乾國境內最險要的山穀,早已經披上厚厚的銀裝,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
凜冽的寒風中,一個瘦小的男孩,沿著已經凍結的河流,艱難地前行著。
男孩名叫吳逆,長得並不怎麼討喜,嘴唇太薄,鼻梁也不夠挺拔,隻有一雙眼睛還算好看。可這雙唯一好看的眼眸裏卻又總帶著凶狠,仿佛全世界都虧欠他一般。
他厭惡這個世間,一如這個世間同樣厭惡著他。就連“吳逆”這個名字他也不太喜歡,太拗口了,況且他原本是沒有名字的,“吳逆”這兩個字就像是拷在他身上的一道枷鎖。
他今年已經十歲了,比起其他同齡的孩童要矮小許多,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模樣。
吳逆緊了緊身上的棉襖,這棉襖明顯偏大,而他又太瘦小。寒風總是從他的領口灌進來,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身體。
不過吳逆對這件棉襖還是很滿意的,要知道,幾天前,他還隻能蜷縮在一堆稻草之中,身上也隻有一件破爛的麻布衣裳。
吳逆將雙手攏在嘴邊,輕輕哈了口氣。雙手凍得有些麻木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凍僵的手是拿不穩刀的,尤其是現在這種處境下,握不動刀幾乎與死無異。
“得盡快讓雙手暖和起來”,他心裏這樣想著。
嗬出的暖氣,在手上形成一團白霧,然後又消失無影。
手上傳來的片刻溫暖,提醒著吳逆,自己還確確實實地活著。他至今仍覺得不可思議,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就要死了,被這該死的天氣活活凍死,就像那個老乞丐一樣。
老乞丐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他的人,如今老乞丐也死了,吳逆總覺得自己應該同老乞丐一起走的,可最終他還是活了下來。
三天前……
彼時的吳逆還蜷縮在鹹豐城北的土地廟裏,在一堆枯黃的稻草裏縮成一團。
稻草堆像是墳墓,專為他量身打造。
離他兩米遠的地方,躺著老乞丐的屍體。老乞丐應該是夜裏走的,具體什麼時候吳逆也不知道,他一覺醒來的時候老乞丐就已經斷氣了,屍體硬得像塊石頭,或者直接用冰塊來形容要更貼切一些。
旁邊的篝火早已熄滅,隻剩下一堆漆黑的灰燼……
寒潮來得太過突然,沒有火堆取暖,寒風輕易就收割了老乞丐殘燭般的生命。
而吳逆還在苟延殘喘著,饑寒交迫,意識模糊之際,一股暖流卻在他身體內亂竄,腦袋瞬間清醒了許多。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隻是覺得沒那麼冷了,四肢也不再僵硬。但肚子還是餓得不行,若再不吃些東西,自己恐怕還沒凍死就先餓死了。
強撐著一路走進鹹豐城,街上的行人雖然不算多,不過總會遇上幾個好心人,願意施舍自己一些吃食,吳逆在心裏自我安慰著。
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行了老遠,還是一無所獲。好不容易走到之前跟老乞丐一起乞討的地方,吳逆卻傻了眼。
這裏是處繁華的街口,如今被別人占據著,那是另一個小乞丐,他認識,年齡與他相當,卻比他高了大半個腦袋。
吳逆上前找他理論,但那乞丐見吳逆隻身一人,於是直接掄起拳頭,回應這個明顯比自己弱小的家夥。
乞丐漸漸把他逼到牆角,肆意毆打。起初他還想反抗,奈何實在敵之不過。後來幹脆任由對方的拳腳打在自己的頭上,胸上,腹上……
“來吧,打死我吧。”他心裏喊著。
神奇的是,那股暖流又開始在他身體裏亂竄,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抑製的殺意。那一刻,他仿佛變成了一頭野獸,殺氣在肆意翻騰,這感覺有些陌生,但他並不討厭。
吳逆一個翻身,躲開一記重踢,然後迅速從地上彈起,向著對方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