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師要學會向學生學習
有人告訴我,說他們認為我是屬於那種比較注意追蹤前沿科學,比較有眼光,有魄力的科學家。我仔細地想了想,覺得不完全是這樣。我這個人思想裏麵還是很有些保守的東西的,所以有時候會因為我的近視而看不出某一新興學科的前途。我覺得我的眼光有時不如自己的學生,不如年輕人。
我給他們舉了一個例子,是在六十年代初,我國早期開展激光研究時的一件事。那時,我的一個學生開始對激光領域發生了興趣,向我提出要研製紅寶石激光器的設想。當時我雖然不反對,但也沒有給予他更多的支持。盡管我也幫助他解決了其中的晶體與氙燈的結構設計問題,卻沒有及時地投入更多的精力和力量來開展激光方麵的研究。這其間的原因一方麵是由於我當時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大型國防科研項目150工程上了,但更主要的還是因為我沒能及時地看出激光這一新興學科的發展前景。直到這個學生研製出紅寶石激光器之後,我才意識到這一新興學科具有很廣闊的發展前途。
我所提到的這個很有才氣的學生,就是後來成為我國著名光學專家、激光專家的王之江先生。
王之江是我的學生中是最著名的,也是在學術上貢獻最大的一個。早在五十年代,王之江剛剛畢業來到光機所的時候,我就看中了這棵苗子。從那時起,我就對王之江格外器重。
王之江的學習成績很好。開始時,他常因為自己的學習成績優異而表現得傲氣十足。他是搞光學設計的,因為缺乏實際操作經驗,畫的圖拿到車間常常做不出來。車間找他問,他卻理直氣壯地說:“我不管,我隻管設計那幾條線,做出來做不出來是你們的事。”為了培養王之江的動手能力,使他懂得理論與實踐結合的重要性,我幹脆把王之江放到車間去鍛煉了一年,讓他老老實實地從磨玻璃開始,學會磨出自己設計的那幾條線。實踐使王之江一下就開竅了。他明白了理論轉化為實踐的過程中總是會出現一些細微的誤差,而這些問題是需要雙方共同研究解決的。大家都說,就是從那以後王之江才再也不“牛”了。
王之江是一個典型的學者型的知識分子,他不僅聰明好學,而且勤奮鑽研。但王之江孤傲耿直,不善處理人際關係,很容易在紛繁的政治運動中成為目標。常惹出麻煩來。
肅反時,王之江就因為出言不慎,被認為有反動思想而受到了批判。當時,我替王之江開脫,說他年輕單純,雖然有些話說得過格了點,但思想上並不反動。但我不管怎麼說也無濟於事,人家就是要開他的批判會。當時,我真是火了。這邊正批著呢,我那邊一氣之下就跑到了吉林省委。我找到宣傳部長,拍著胸脯對他說,我以我個人的身份擔保王之江絕對沒有問題!弄得一時間滿城風雨。
反右時,慣於坦誠直言從不包藏自己的王之江又捅了漏子。我左袒右護,結果自己反倒弄了個內定右派傾向,差一點把自己也折到了右派堆裏。後來我才知道,這些情況直到1974年,還在一份題為《關於王大珩同誌的曆史和表現情況》的上報材料中被提及。說我在五反、肅反運動中認識模糊。在整風反右運動初期認識較差,表現右傾。對一些右派言論頗加賞識,一度在感情上同情某些右派分子。這裏主要就是講我對王之江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