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是介於山水和人世間的桃花源。
它不高貴,不繁華,不弄虛作假,也不玄遠,不難尋,不寂寞。
它有人煙,也有自然,可謂天人合一。
如尋自然,更無需去山水裏尋,進田園裏便是安樂。
但我的田園,早在道路走偏時就荒蕪了。
我很早就知道,我的路偏了。
但我固執的,不願走回正道,甚至以為自己是蘇格拉底這樣的聖賢。
我是活在矛盾中的人,無數事物撕扯著我,一會把我扯向這邊,一會把我推向那邊。
這邊那邊,我不知道該往何處去,而無論去哪,都總是碰壁。
我想要往山水裏去,我想放掉一切執念,放掉一切追求,但我是個人。
我想往俗世裏走,我想去爭這個,學那個,卻做個外圓內方的君子,但我內裏的方棱角太大,刺破了圓,不接受打磨,我也是個人。
我想不再努力,但不努力將麵臨的前景會磨碎我的驕傲。
我想奮力拚搏,但纏綿的病,精神狀態的惡化讓我猶如陷在沼澤地裏一樣寸步難行。
能保持我不再下落,便是我拚盡全力後的結果。
我永久的存在矛盾之中,矛盾也永久的存在於我,矛盾組成了我。
當我開始思考自己是否瘋了的時候,我就已經瘋了。
沒有正常人會思考自己是否瘋了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也沒有答案。
瘋了的人不會認為自己瘋了,認為自己瘋了的人也不會清醒到哪裏去,這麼個問題也不會有答案。
問題在哪?矛盾在哪?
人對世界有探究,這是問題的來源。
人有想做的事,也有必須要做的事,這是矛盾的來源。
或者說,這是我身上矛盾的來源。
我出現了普世意義上的幻覺,但這些感覺相對我的精神世界而言是真實的,相對物質世界,相對客觀世界是虛假的。
我的大腦幫我認識這個世界,它出現了問題,我的認識也會出現問題。
但大腦出現了問題而不自知,我也出現了問題而不自知。
我知道了一部分問題,還有一部分問題在隱藏著。
我的感官和認識與世界產生了矛盾,我沉入了無垠無極的悲苦中
想要哭泣,發不出聲音。
你的世界是靜默的,你的動作是遲緩的,吃飯喝水對你來說都是難事。
我也會卷入無窮無盡的喜悅中
你的世界是旋轉的,你的思維是活躍而紛亂的,你想做的事情太多,你覺得自己仿佛要上天。
兩個世界如事物的陰陽兩麵,同分化與太極,彼此生長,也彼此矛盾。
在矛盾中,我的表達開始出現問題,我隻能借讀書將自己全身心的投入進精神世界,以擺脫現實的矛盾。
但精神世界就沒有矛盾了嗎?
關於我,一切現實的矛盾,本質上都來自我的精神世界。
我想做的,和我必做的事發生了衝突。
我卷在衝突中,猶如卷進兩軍拚殺中的稚童,不知所措。
我放不掉自我,我也放不下前程。
我仿佛在田園裏,但田園荒蕪掉了
夢裏的田園是美的,現實的田園是現實的。
我的幻覺是浮漚的,幻覺中的我是永恒的。
一部分的我停留在夢裏,一部分的我在承受現實。
我把願景寄托在很多愛好上,但他們都太過薄弱而承載不住。
我把願景寄托在不間斷的學習中,但日益的虛弱與不安困擾著我。
我想摒掉哲學
初入哲學的大門,我的路就已經偏了,它沒有通向桃花源,而通向了魏晉的墳穴
我已經放不下了,我學的是如何放下,學到最後,我反而放不下
我的家人,我的友人們從來是擔心我的。
他們的擔心憂慮,會讓我不耐。
patient意為病人或有耐心的,然而我這個病人,並沒有耐心。
我愧對一切關心我的人,我無法做得到讓他們不擔心,我也控製不了野馬羊角一樣的思緒。
我在,我不在。
我在做夢或醒著
到了以後,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我的田園,已經荒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