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舞電器第三倉庫,坐落在燕城市西南,臨近204國道的邊上,周圍是一片油菜花地,微風拂過,波浪起伏。
此時正是踏青是時候,但似乎沒有人關注這裏的景色。
倉庫門口,一直延伸到國道邊上,停滿大大小小的等待裝貨的貨車,甚至在204國道上延伸了好幾百米。
為了不影響國道的正常交通,交警甚至征用一條慢車道和應急車道作為臨時停車場。
燕舞電器,作為全國收錄機行業的龍頭老大,可見一斑。
三倉庫的二區間,周東海拿著提貨單,身後是提貨的商家,忙不迭的從兜裏掏出鄒巴巴的軟殼紅塔山。
“周師傅,麻煩你了!”
周東海擺擺手,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可心裏卻緊張的要命。
他在等,他要驗證。
若無其事的目光掃了掃。
看那商家也沒堅持,突然,周東海心下咯噔跳動,餘光看到他的手伸下去了,從褲兜裏掏出一個土黃色的信封,厚噠噠的,一溜間,就塞到周東海寬大的工作服口袋裏。
果然來了,周東海感覺後背都濕了。
他默不作聲。
劇情就像是照著本子上演的一樣。哦,不是,和記憶中的一樣。
沒看沒摸沒數。
周東海都知道,信封裏應該放著5000塊錢,這錢正好可以湊到受賄入刑的最低檔。
如果劇本沒有更改的話。
明天,就在周東海糾結上不上交的時候,紀委專案組的人會突擊搜查他的宿舍,然後人髒俱獲。
當時的周東海沒有想到別的,心裏隻有悔恨和自責。
愧對母親、愧對組織、無言麵對江東父老。
周東海當時當場認了罪,退還了贓款,最後被判了有期徒刑6個月,緩刑6個月,雖然最終沒有在監獄待過,但因為個人汙點,燕舞電器技術科的工作是丟了。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燕舞電器,正是輝煌的時候,很多機關幹部都擠破頭想到燕舞電器裏占個坑。
原因很簡單,這裏的工資高啊!
一般工人工資是兩三百塊塊,燕舞電器的普通工人翻倍。
而且一年到頭,吃穿用度,廠裏全包了,另外在加上全國旅遊,海外學習。
當然,丟了工作對那時的周東海來說還是其次的。
人生的汙點才是最致命的。
哪怕二十多年後,周東海功名成就,背後還是被人指指點點。
當時,周東海差一點輕生走上絕路。
他現在還記得,手腕已經割開了,血流了一地,頭腦昏沉的時候,才想起,自己走了,他母親怎麼辦?
周東海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了,母子相依為命。
從此以後,手腕上鮮紅的傷疤伴隨他的一生。
現在想起來,周東海隻感到脊背上直冒冷汗,看著手腕上如初皮膚,眼前浮現出一個身影。
油亮的皮鞋,筆挺的西褲,豎向條紋的確良襯衫,加上大背頭,一副胖版的上海灘賭聖的派頭。
周東海數十年後,才知道這位始作俑者。
於海濤,燕舞電器副廠長於浩的公子,時任燕舞電器采購部一組副組長。
周東海有一段時間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於海濤要對付自己,先是把自己從技術科發配到倉庫提貨員,然後又費盡心思差點把自己送到監獄。
後來才知道原因是那麼的操蛋……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頭有點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還是腦子多了幾近三十年的記憶。
記憶如此真實,特別是剛才的一幕,讓周東海確認這不是在做夢。
“原來我做到了公司的老總!”
“原來現在風光無限的燕舞公司,會在短短兩三年內跌落神壇,走向破產。”
“原來電子芯片會發展到那樣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