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村是十裏鎮轄內方圓幾十裏最大的村子,人口最多,也最窮。

村子裏有一百多戶人家,大多姓許,還有一部分的外姓人,都是陸陸續續搬遷來的。

村子大,人口多,家家戶戶之間的距離就小,院子跟院子間就隔著一道柵欄,抬個腳就能到別人家裏去。

時值正午,太陽正毒,像是蘸了辣椒水,火辣辣的,曬得人汗珠往下直滾。

剛開始兩天,為了快些把糧食收回家圖個安心,家家戶戶都是從早到黑貓在田裏,吃飯都是家裏人送到田裏。

但今天的天氣實在太熱,特別是這個時間段,大多數人都受不了,紛紛趕回家吃飯,順道避避熱頭。

不大會兒,山坳子下金黃的稻田裏就看不見啥人了,唯有幾隻螞蚱跳過來跳過去,似乎沒被熱氣影響。

東南角的幾方稻田裏,卻依稀還能看見幾些個身影,還在忙著收割。

鬥大的汗珠從腦門上直往下滴,許三茂微抬了腰想歇歇,一個不察,那刺目的陽光打進他眼睛裏,刺得他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腳,他忙撇了頭,餘光看見旁邊草垛裏躺著的嘴裏叨著根狗尾巴草翹著二郎腿晃著的纖細身影,衝挨得近的老許頭齜牙咧嘴小聲道:“我說爹,你真不管管三花?正是農忙呢,五花六花都下地幫著撿穗子,這都忙不過來,咱家除了她可就沒閑著的了。”

老許頭熱的背襟都濕透了,聞言看都沒看他便道:“有能耐你叫她幹活來。”

許三茂噎了噎,又看了看那身影,幹脆直起了腰,揉著拿鐮刀的手,隻鼓著腮幫子望著小山坳子上,嘴裏嘟嘟囔囔:“這老個時辰了,大嫂咋還沒把晌飯送來?我都餓死了,幹不動了!”

二道梯田的許大茂聽著了,忙抬頭回了一聲:“你大嫂身子重,早晌娘說了,叫咱家去吃飯,你忘啦?”

胡氏昨兒送飯回去暈倒了,村裏的赤腳大夫診出懷了兩個月的身孕,許胡氏進門這麼久,就一個女兒,好容易又懷上一個,老胡氏可是舍不得她累著,早晌就說了,往後農忙這些天,都回去吃飯。

他們家人口少,農忙本就忙不過來,有個能幹活的都要往田裏來,老胡氏腿腳不好,胡氏又懷了身孕,不能來送飯,他們可不就隻能頂著太陽回去吃飯了嗎?

這般想著,許三茂又瞧了草垛裏一眼,見那人沒個反應,他氣極,又不敢嗆聲,隻逮了一旁正趁著大人說話躲懶捉螞蚱玩的許二樹罵道:“你個懶出屎的玩意兒!這地裏的糧食可金貴!忙著你那二兩螞蚱的沒個出息!看我不打死你!”

嘴裏說著要打,手上卻沒動作。

許是被這麼唬慣了,許二樹咧咧嘴,不以為意,逮住了一隻螞蚱,利落揪斷了兩條後腿兒,放進了腰間掛著的小麻袋裏,這才撿了一把稻子齊整齊放進手中提著一個邊的大麻袋裏,見許三茂還沒動,不由道:“爹你還不動,我這都沒稻子收了了!”

被兒子這麼一說,許三茂咬咬牙,扭頭氣呼呼的接著割起稻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