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角三青僅存的那一絲瘋狂殺戮被封印在祂的眼睛裏麵,駁雜的容質中還蘊含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它與龍骨聖刀同源而出,合為一體之後天地異變,混亂和肮髒黏稠的凶厲之氣聚集形成了天穹壓抑氣氛的氣旋。
一聲驚雷透天關,竟是天地不容許此等至凶兵器存在,降下天罰要毀滅一切。易天殿中,天機護道手中概念賦予的權柄光芒一閃而過,漫天雷雲消散。如果說原本的他身上氣質像一件衣物,是外表上的超脫;如今再看,天機護道身上的超脫道韻卻是自體內流露,更有返璞歸真之相。
“最終的決戰……將近。”
萬俟焉警惕即將到來的天劫,可最終又好像啥都沒發生。感受龍骨聖刀中蘊含的凶狠霸道的力量,萬俟焉的意識在那一瞬間與之合二為一。黑暗無邊的空間裏,殘存的血角三青怨念見到造成自己現狀的罪魁禍首,翻騰著陰狠地要吞噬他。
“斬。”不過一段怨念,本就應該消散,生前萬俟焉都不曾懼怕,何況如今?手中刀光劃破黑暗,血角三青的怨念驚恐的被漸漸消融,最終以其為一個宣泄口,炸出一片無垠光明。
繁星成海,一輪最寒冽的皓月跨越天海的距離呈現眼前,眼前的正是無數人所追求的道之極限。萬俟焉豪情萬丈,望著唾手可得的大道虛影,那是心中最急切的期盼。
一念皆道,萬俟焉腳踩自我意識所化的扁舟,欲要渡過星海直麵畢生追求。求道之路漫漫,途中雖無狂風暴雨攔路,意識卻是無時無刻負荷著逐漸沉重帶來的磨損。距離大道越來越近,隻剩咫尺,然而腳下扁舟猛然吃水,星海將要無法承載其重,沉入海麵之下隱藏詭譎和破滅。
腰間滾燙著,萬俟焉這才察覺,拔出異變的龍骨聖刀。此刻的龍骨聖刀變成了一種阻礙,是它在不斷增加意識之舟的重量。兩者相互羈連,舟隨刀重,刀隨舟重,循環陷入一種死結。他開始反思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原本混沌的思維也變得清晰起來。
回想起當初鑄造龍骨聖刀,那一錘接著一錘的鍛煉,那才是心中對於大道最直接最簡潔的感悟。鑄道鑄道,鑄在道前,他過於拘泥結果,卻忽視了過程,連著龍骨聖刀也成了求道之上的拖累。
眼前的大道皓月化為夢幻泡影,舟毀人將亡,萬俟焉直墜無盡深淵,求道失敗的結果是身死道消,連他之存在痕跡都會消失在世人的心間。
不甘心,漆黑一片中閃爍起一絲堅韌所致的星光。萬俟焉訝異看著之前自己師伯贈予自己的錦囊,錦囊中飛出一片枯葉,轉眼枯榮碧光現,接引他之意識在混沌中輾轉,最終得以短暫脫離星淵,來到滿是流火與熔岩的神秘之地。
“煙波飄渺,虛幻景象觀真實;煉鑄精巧,自成造化歸一體。”詩號如歌,萬俟焉循著詩號找去。身為一名鑄師,一路上對這裏的酷熱本該有所抵抗和適應,可是最熾烈的灼燒卻從心底直透靈魂,他已是痛苦得冷汗直流。
“師尊!”萬俟焉已經看到了數步之外的紅衣身影,可擋在他麵前是一道天塹,隻是嚐試再進半步都會體驗到加倍的痛苦,更何況如今萬俟焉隻是一段意識,遭受到的磨損使得他的虛影一陣動蕩。
“經此一行,汝心中應該有所感觸了吧?”幻相鑄客頭頂朱絲玉冠,一身雲煙紋製紅絹長袍,轉過身時萬道皆虛,仿佛此身存在隻是寄托於飄渺雲煙中的幾筆勾勒。
“可惜,可悲。”僅僅兩個詞語,卻是將萬俟焉的想法清楚呈現,差大道一步是謂可惜亦是可悲,想他努力半生依舊無任何成就,叫人蒙羞。
“承認失敗那不重要,否定自己才是真正的失敗。”幻相鑄客珠璣點破,過分追求勝負與成敗,隻會蒙蔽原先正確的感知,會在失敗後一蹶不振,失去向前看的資格,“不妨向前看,大道是道,但道非大道啊。”
一句道非大道使萬俟焉如同醍醐灌頂般,他的一生就是道寥寥幾筆的寫照,原來他不知在何時便已經證得心中的道了,而並非一定要去追求自然的大道。
“吾道成矣。”一陣煙霧包裹萬俟焉,也模糊了他的視線,幻相和真實往往隻是一線之隔。哀三聲在一旁觀摩好友成道過程,卻驚覺對方的身形在逐漸透明,一聲渺小卻可以牽動他人心神的雷霆劃過天際。萬俟焉的意識盡化元神顯聖,他最後一眼看的是自己還未收入門下的徒弟,隨後肉身化為粉塵消散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