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已近乎被夷平,然則逃散的士兵們,卻依舊怔怔看著這一切,繼而回過神來,各自大喊一聲,散入山野。
謝玄頭發散亂,與一眾晉將領們緩慢圍聚而來。
烏雲退盡,秦軍大敗而去,慕容衝轉身,尋找苻堅的下落,卻發現業已不知所蹤。
清河公主推開攔路人等,衝向慕容衝,哽咽道:“衝兒!”
慕容衝疲憊地出了一口氣,抱緊了清河公主。
獸林王、石沫坤等人過來,逐一拍了下項述,石沫坤亦戰得筋疲力盡,疲憊地抱了下項述。
陳星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忽見有客人來,隻得勉強拍拍身上,複又站起。
“師弟!”謝安在另一側喊道,“你來看看?接著這……怎麼辦?”
項述朝眾人示意,稍後再敘,握緊了陳星的手,將他帶到戰場上萬人圍聚的空地中央。
不動如山插在地上,牢牢釘住了兩條化為黑色火焰的蛇。
“蚩尤的地雙魂。”新垣平稍一沉吟,便道。
陳星試著想用心燈來再驅它,看看它有什麼反應,卻忽然發現,自己已無法再用心燈了。
“不用再驅,”項述看了眼陳星的手勢,道,“驅不動了。就算有心燈,也驅散不了,這是神魂,不是人魂,心燈是古神留下的法寶,隻能作用於比神低階的萬物,你淨化不了神。”
“這家夥到底是什麼?”陳星想起先前朝蚩尤問的問題。
“沒有人知道,”新垣平皺眉道,“他實在太古老了。”
溫徹皺眉道:“一旦拔出來,不定他就跑了,來日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如果我沒有記錯,”謝安,“蚩尤三魂都無法被地脈淨化。還有一魂,成為了魔種,反複吸收人間怨氣,千年一輪回,對罷?”
項述馬上道:“不能放他走,否則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出現三隻魔了。”
三隻魔萬一合體,那麻煩簡直遠超想象,雖然魔心已歿,蚩尤的身軀也不可能再被複活了,但光是三魂也夠受的。
馮千鈞思考道:“那……讓不動如山釘在這兒,再加幾個封印?”
“不行。”陳星當真煩惱,,“日久長,萬一封印鬆動呢?”
這家夥太難解決了,怎麼殺都殺不死,陳星開始領會到軒轅氏的無奈了。
“當初是怎麼弄他的?”肖山,“咱們帶他回卡羅刹去,埋在地下呢?”
肖山拿了根樹枝去戳蚩尤的兩魂,陳星道:“別玩啦!這有什麼好玩的?你當是蚯蚓呢!”
陳星有點懷疑蚩尤的本體其實是條龍或者別的什麼,但這下實在讓他很頭疼。
“他的力量已經很弱了。”溫徹想了想,,“蚩尤的三魂,都以怨氣為食,現在是它最虛弱的時刻,其實要封印他不難,用拘魂法陣能辦到,難就難在,怎麼保持這個封印,何況人間永遠不會停下爭鬥,伴隨著爭鬥釋出的怨氣,它又將漸漸強大起來。”
謝安唏噓道:“依我看,要麼還是盡力而為罷,誰也無法開口,出‘千秋萬世’這四個字,是不是?就連咱們的老祖宗軒轅,也無法一了百了,最終攔不住它想在後世複活。人能算上百年、千年已是不易,誰能知道‘萬年’以後的事呢?”
溫徹與新垣平都忍不住點頭,以他們的法力,維持一兩千年的封印應當是能辦到的。
陳星陷入沉默之中,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你覺得呢?”項述握緊了陳星的手,與他十指交扣。
陳星與項述對視,:“他還可以進一步削弱。”
謝安還沒問出口,隱約也想到了。
“分魂法陣,”馮千鈞,“繼續分他的魂。”
“這可不容易啊,”新垣平想了想,認真道,“不過不妨一試。”
鬼王道:“我倒是有個辦法。”
眾人便一起望向鬼王,鬼王走向釘在地上的不動如山,朝眾人:“將他的地雙魂分為數片,以我等法力引導,各封印入一件法寶之中。我們魃是永生不死的,便可世代看守這一法寶。”
“好主意!”謝安馬上道。
“可以嗎?”陳星想了想,道,“好像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若是封印起來交由人族守護,實在無法確保人世世代代都遵守他們定下的規矩,更無法保證會不會有人動念,拿著法寶去做什麼事。
交給魃王們,則將安全許多,他們是不死的。而且分魂之後,蚩尤寄存在法寶中的七塊靈魂碎片亦已神誌不清,不太可能蠱惑看守者將它們拚在一起。何況就算蠱惑司馬瑋與鬼王,他們曾被陳星點亮過心燈,蚩尤極難影響。
謝安:“猙鼓、滄浪珠、羅扇、白虎幡、騶虞幡、落魂鍾,這裏已有六件,四枚璽戒,隻怕承受不住。”
“不動如山不能拿來封印,”陳星朝項述,“以後還要傳下去,以驅魔。”
項述點了點頭,肖山:“蒼穹一裂呢?喏,這可以的。”
“稍等,”項述,“且先別忙分派,魃王隻有兩名,哪怕分出七件法寶,每人一件,又由誰來守護?”
司馬瑋與鬼王對視一眼,溫徹:“我與新垣平可各執一件,我們也勉強可算為魃。”
“也隻有四個人啊。”陳星。
由多指指自己,一手拍了下胸膛,示意他也可以。
“五個。”陳星數了下。
“算上我罷,師弟。”王猛。
“大師兄!”謝安驚了。
“不認識你,別亂攀親戚。”王猛看了眼謝安,答道。
王猛在苻堅開戰時便已跟來,陳星忽然意識到,問道:“你將苻堅帶走的?”
“他被魔神血侵入全身,充滿毒素,已活不了多久了。”王猛答道,“我簡單救治了他,讓他回到他該去的地方,等待死亡罷,在戰場上落敗為俘,橫遭折辱,又有多大意思?”
苻堅這麼一敗,想必已難再起,何況也已時日無多,北方將亂上好一陣子,任務算是完成了,謝安便不再提要求。
項述看了眼陳星,陳星點了點頭。
“六個。”陳星。
謝安:“最後一件法寶交給我罷,這次打完,我也想辭官告老,專心當驅魔師了。大不了待我死後,你們再將我……”
“謝安,”新垣平皺眉道,“你很了不起,但你不行。”
謝安頓時遭受重大打擊,自己苦學了這麼久,卻最終還是得不到承認,一臉莫名。溫徹不悅地朝新垣平道:“你能別這樣不?你看都快把老頭子哭了。”
新垣平一挨罵,馬上解釋道:“不是你修為不行,而是引導神魂碎片注入法寶的這個過程異常複雜,這等神魂不是凡人身軀能承受的,死氣會流轉你的全身,讓你頃刻間化為魃,就連驅魔師也抵擋不住,除非你想成為我們的一員,從此永生不死,雖然你已有覺悟,不過……還須慎重考慮。”
項述看了陳星一眼,沒有話,稍稍揚眉。
陳星知道項述想:你想?想的話,我可以與你一起成為魃,永生永世相伴。
但陳星卻想到一個問題,成為魃以後,還能“那個”嗎?上回他還問了車羅風這個問題。萬一不行,那可……然而觀察新垣平與溫徹,好像又是可以的。他也不好意思開口問,隻是顯得稍微有點不太情願。
“你們也不行。”溫徹想也不想就知道陳星的表情意味著什麼,解釋道,“你與武神,須得幫助引導法陣,不能掌控法寶。”
項述:“四下問問去?不定晉人的皇帝想當個活屍呢?”
“不要了吧!”晉朝所有將領頓時色變,皇帝當一輩子皇帝已經夠麻煩了,永生不死,統領千秋萬世,那將是多恐怖的事?
“我覺得苻堅不定想,”馮千鈞哭笑不得道,“王猛你不該將他送走。”
王猛淡然道:“那也許會成為神州的災難罷。”
“我來罷。”一個聲音道。
眾人回頭,隻見拓跋焱一手稍稍按著胸膛,來到空地上,手指縫裏,心髒前被刺傷之處,朝外淌出少許黑血。
“拓跋焱!”陳星馬上過去看拓跋焱。拓跋焱有點累,:“我……坐著與你們。”
“你不是沒事麼?”陳星焦急問道,“方才你不礙事,傷得重嗎?”
“我也許……”拓跋焱,“我好像,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拓跋焱有點茫然,:“我的心髒好像不跳了。”
陳星:“………………”
大夥兒怔怔看著拓跋焱,溫徹單膝跪地,為他檢查,謝安、馮千鈞紛紛圍了上來,不少驅魔師湧向拓跋焱身前,畢琿眼裏帶著淚,問道:“統領?”
“是吧,”拓跋焱問陳星,,“我已經死了。”
陳星看了眼項述,項述目光落在陳星的指環上,沉吟片刻。拓跋焱卻仿佛知道他們想做什麼,馬上道:“別!你們又要重新再來一次嗎?千萬別了!好不容易才除掉了他!”
肖山跪在拓跋焱身前,拉開他的手,側頭聽了下他的胸膛,沉默不語,最後抱了下他。
“辦不到。”項述沉吟片刻,道,“首先過太久了,其次咱們借用了太多地脈的力量,在這期間靈氣幾次爆發,尤其你控製地脈那會兒,以及鑄劍收光。這不像萬法歸寂,要逆轉回去,須得耗費更多的靈氣。要逆轉……法力不是簡單借用地靈氣就夠的,隻怕還要獻祭……”
項述走上前,拈著陳星手指上的潮汐輪,它自從顯現過一次後,便奇異地出現在了現世,且戴在了陳星的手中。
項述嚐試著旋轉它,潮汐輪卻卡緊了不動。
陳星知道項述曾經是定海珠,多少與這件法寶會有冥冥中的聯係,於是歎了一口氣。
慕容衝看著拓跋焱,:“你應當在箭刺穿他胸膛,再刺進你身體時,就已死了。”
“嗯。”拓跋焱,“但我辦到了,我隻想讓他回來。”
慕容衝與拓跋焱沉默相對,拓跋焱朝慕容衝勉強笑了笑,慕容衝沉聲道:“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