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蘭學院。不過不是家裏安排的。”
以為祈言是不想承認自己花錢進的圖蘭,夏知揚沒接話,隻高興道:“那正好!你以前住的那顆行星,很——有點偏,教育水平跟首都星有差距是正常的,但別有壓力,課如果跟不上,我可以找人幫你代寫作業,先應付過去,你看起來就聰明,慢慢一定能跟上。對了,你是讀一年級吧?”
圖蘭學院白色的屋頂很快消失在視野範圍裏,祈言收回視線,問夏知揚:“你幾年級?”
“我十九歲,當然是二年級。”
祈言:“我也十九歲,也讀二年級吧。”??
朋友,你腦子真的清醒嗎?跳過整整一學年的課,直接蹦到二年級?你就不怕期末考試門門白卷名留校史?
看出夏知揚遞來的眼神裏的欲言又止,祈言卻沒改主意:“二年級,我今年十九。”
“好吧,開學第一個月是緩衝期,你要是反悔了,可以申請降級。”夏知揚想著現在兩人不熟,自己再勸就招人煩了,反正等真正開學了,不用一個星期,祈言肯定知難而退。
經過穹之鑽廣場時,夏知揚特意開著懸浮車在外圍繞了一圈:“穹之鑽廣場是勒托中心,聯盟的會議廳也在這裏,以後你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祈言視線從廣場宏偉的建築、精美的雕塑、華彩的噴泉上一一掠過,對旁人來值得驚歎的美景,卻無法勾起他興趣般,半點沒在他眼裏留下痕跡。
懸浮車停在目的地時,已經黑透了。勒托特有的雙月懸在深藍色的夜空中,讓暗處的樹也落下了深重的陰影。
夏知揚往外張望幾眼,建築低矮,花壇裏長滿野草,他不太明白,祈言為什麼會想住這種破破爛爛、快廢棄了的平民區。
但這句話肯定不會問出口,他從車窗探出腦袋,耳廓上扣著的銀環映著光:“那你先好好休息,有什麼記得找我!”
祈言站在街邊,暗淡的光描畫出他清瘦的身形:“好,謝謝你今特意來接我。”
“不客氣!”
“好歹我們三歲一起玩過玩具”這句話,夏知揚沒好意思出來,他撓撓頭,“反正……你注意注意你家裏的情況,晚兩再回去挺好的……不了不了,我走了啊。”
直到懸浮車眨眼消失在眼前,祈言才轉過身,循著記憶,往居住區裏麵走。
跟夏知揚以為的不一樣,祈言十一歲時回過一次勒托,就是住在這裏。
這個居住區建築老舊,一路往裏走,沒碰見人,甚至幾棟樓裏亮著燈的窗戶,不用隻手便能數完。
樓門前,祈言忽的停下,垂在身側的手指不可控製般顫抖起來。
他原本以為,過了八年,自己已經克服了那段記憶帶來的影響。
可現實是,還沒上樓,身體就先一步表現出了抵抗
站在原地,夜晚的風從周身穿過,襯衣輕薄的衣料貼近皮膚,恍惚有種緊繃的窒息感。
下一秒,察覺到什麼,祈言將昏暗的路燈、靜默的樹影、低矮的灌木依次看過去,風裏,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繞在鼻尖,祈言微微蹙起眉,朝風來的方向走了幾步。
建築物避光的角落裏,血腥味濃重到熏人的地步,有人斜躺,對人靠近也沒有反應,明顯已經昏迷。
祈言走近,又打開個人終端,調出弱光,這才看清,麵前這人的腰腹上一道貫穿傷,拳頭大的血洞,周圍皮膚焦卷,浸滿血的紗布鬆鬆搭在肋下,上麵的血已經幹涸成濃黑。
幾乎不用任何探查手段也能猜到,這個人快死了。
祈言視線重新落在那道貫穿傷上,這樣的傷口他見過——隻有光粒子槍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但,光粒子槍因其殺傷力強大,依照規定,絕跡首都星,由軍方調控,專供南十字大區前線。
頓了三秒,祈言蹲下身,手指托起對方的下頜,上揚。
弱光下,一張可稱讚為好看的臉撞進眼裏。
因為失血過多,皮膚蒼白,嘴唇色淡,反將眉眼輪廓襯得深邃,棱角分明,連線條都顯得硬朗,半點沒有被死神擒住的軟弱。
將這人的五官看清後,祈言瞳孔微縮,連呼吸都滯了幾秒,一直不住顫抖的指尖驀地收緊。
“轟——”爆炸聲在耳邊接連響起,耳膜被引出陣陣疼痛,指揮艦的艦橋不住震蕩,讓人站立不穩。
“報告指揮,護衛艦隊全滅!”
“報告指揮,殲擊艦序列-1失去回應!”
“報告!防護係統失效,裝甲層已破!”
“報告!……”
無數人影化作扭曲的色塊,喧鬧嘈雜也逐漸變得不真切,仿佛隔了一層真空的膜。貼著艙壁的手掌被熱度灼傷,血液尚未流出,便已幹涸成痂,最後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