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白梅香(1 / 1)

“然後呢?男孩伏在母親膝上,眼睛亮晶晶的追問:“那個白槿太夫真的是刺客龍膽麼?他真的死在那場大火中了嗎?”

“是啊,聽人家說,那天的大火近乎燒光了半條島原花街。而小見世則被燒成了一片白地,那位絕色的太夫於那燎天的火中謝幕,好像後來新選組去打掃的時候,還找見了那太夫從不離身的刀。”

女人輕輕的撫著兒子的頭發,柔聲娓娓:“刺客的時代隨著那場大火而終焉落幕。沒過幾年大政奉還,新選組也落末了……僅剩的土方副長撤去了蝦夷。近日才被源將軍徹底克平,想來就快班師歸京麵見天皇陛下了。”

然就在她說話間,有星點雨滴打落在雨棚上發出泠泠的脆響。男孩從母親膝上跳起,因為不過眨眼的功夫,雨絲便簌簌的落了下來。女人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便要去鋪子後的小院收衣服——

她撩開簾子,回頭囑咐兒子道:“五郎要好好看著鋪子,不準偷吃!”

男孩嘻嘻哈哈的衝母親做了個鬼臉,女人見狀隻得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都這般晚了,想來也沒客人會上門買糖果。孩子要是偷吃就隨他去吧,反正在這潮濕悶熱又多雨的夏天,這些點心糖果又放不了多久。

淘氣的男孩見母親去收衣服,便再無顧忌的想將手伸向那幾個自己饞了一天的糖蘋果。可不料變故陡生,在男孩的手即將觸碰到插著糖蘋果的竹簽上時,一個撐著把舊式竹油傘的客人停在了店門前。

“請問,能給我包兩個糖蘋果和一包金平糖麼?”來人是個男子,細密如珠的雨簾擋住了他的麵容,可他的聲音是年幼的五郎聽過最好聽的,低沉猶如風振沉簫。

“有的客人,這就給您包好。”五郎有些遺憾的看著最後兩個糖蘋果,然在這亂世初初抵定的年代,他們母子的日子並不太好過,能多賣出些當然是好事。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嘴饞而讓母親跟姐姐們餓肚子。

“謝謝。”男人說話極有禮,五郎一家是從外地搬來京都的,在他的印象中,隻有那些偶爾路過的世家貴族的人會用這樣雅正的音節講話——他心想這應該是個貴族的公子,於是不免心生了好奇,想要撐著鋪麵探身一瞧。

——應該如何描述這名男子?

五郎直覺他應該有些年紀了,如今已是明治時期,全日本都效仿西洋,男人們都剪了短發,可眼前的公子,卻依舊蓄養著一頭堪稱奢侈的長發,店門前的水引風燈飄搖又昏暗,可他的長發卻是那般寶光瀲灩。他穿著考究的和服,腰間頗為風雅的別著一把繪著龍膽花的折扇……他撐著一把舊傘站在雨中,好似自古畫中走出,無端的古豔又蒼然。

再向上看,是一張素雅清雋的臉。那雙粲金如琥珀的瞳裏是那般明闊深沉,但與他眉眼的精致俊美不同的是,男子的眉宇卻利落如快刀,這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少年般的銳意。

男子對五郎的好奇打量並未責怪,反倒是淺淺一笑後才撐著傘離去。五郎近乎呆滯的回想這方才男子那一笑……在他小小的心裏,忽然有了對‘一笑生春’‘容光照夜’這類詞具體的印象。

“五郎,剛剛有客人來了?”女人已經收好衣服了,卻見她淘氣的兒子不僅沒有偷吃糖果,反倒是呆呆的站在櫃台後麵攥著零錢。

“嗯,買了糖蘋果和金平糖。”

五郎乖乖的把錢交給母親,然就在此時,一段晚風徐徐拂過如織如簾的雨幕,若有若無的香氣凜冽,好聞且醒神。

女人抽了抽鼻子,忽的道:“這個時節,會有白梅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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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瘡百孔的愛別的不夠,但在亂世裏足夠點燃餘生的歡愉與期待。

雪椿是為刺客之花,在刺客的時代隨著那場業火宣告終結,但刺客華美血腥的傳說,依舊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