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的波濤聲若雷霆,沉重壓力降下,完全籠罩住林懷山和荒瀾,或者說目標主要是荒瀾。
倒懸的滄海中,一張模糊的麵孔瞬間成形,如同深淵黑洞般的雙眼盯上了九色光。
“荒瀾!你能逃到何處!”
鬼刀門門主再度顯現,且充滿了憤怒。
聲音如同波濤拍岸聲融合而成,浩大且充滿了威勢,其中的冰冷殘酷同樣毫不掩飾。
聽到這聲音,所有人都僵立原地,宗師和先天並無區別,一樣弱小且無助。
化作巨獸的張飛虎在前一瞬正抬起頭,他看到了九色光門中模糊的人影,也認出對方就是自己遇到的“神”。
原本懷疑“神”的身份,在這一刻卻基本打消,再聽到天穹傳下的聲響,張飛虎龐大的軀體轟然倒在地上,卻是被嚇到了。
鬼刀門門主再次出現,這一幕出乎林懷山的預料。
心念轉過,想起荒瀾很可能是鮫人,鬼刀門占據黑海,傳說鮫人正是生活在黑海區域,出現這一幕似乎不那麼意外。
林懷山沒有回頭和鬼刀門主理論,因為對方不可能給機會,更沒有轉頭鬥一場,因為林懷山知曉自己絕對打不過對方。
猛然向九色光門中衝去,但在此時,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荒瀾,自然也拉扯著抱住了荒瀾的林懷山。
這股力量無比巨大且玄異,它居然讓九色光門都無法立刻關閉,甚至可能在光門關閉之前,林懷山和荒瀾會被扯出去。
就在此時,荒瀾驚惶的臉上現出一絲決然,她立刻和林懷山對調方位,使自己背朝光門之外,然後用力將林懷山往光門中推。
林懷山心中全是驚愕,一時愣住了,但沒有鬆手,反而更用力抓住荒瀾。
“你鬆手!這是我的事,否則我們都會死!”
積蓄的力量瞬間爆發,全數轟在林懷山的胸膛上,荒瀾掙脫林懷山的雙手,頓時被無形巨力抓扯著,飛速向倒懸著的滄海飛去。
原本凝實的軀體已經有些模糊,林懷山眼見這一切,心中驚怒交加,幽藍冰甲瞬間脫離靈神軀體,解除了靈神的自我封禁。
就在封禁解除之時,林懷山無比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世界的惡意,除了荒瀾以外,任何存在都與自己格格不入,都與自己勢如水火。
自己就好似一根於冰原上燃燒的蠟燭,四周是冰層積雪、狂風寒冷,蠟燭火焰搖曳著,恍若下一瞬就會熄滅。
擴散的光熱證明自己存在著,但要不了多久,即便不被狂風吹滅,自身也會燃燒殆盡。
撲出光門,然後抱住荒瀾,林懷山才感覺到了溫暖,才相信自己並不是孤單存在於這個世間。
直到這一刻,林懷山才真正明白靈神存在於這個世間的大恐怖,才懂得了荒瀾的些許心緒。
孤身一人走在荒無人煙的沙漠時突然遇到另一個人,心中自然有無法言喻的大歡喜,可是知曉自己即將死去的時候,歡喜會化作另一種惡念。
若是殺了另一個人,吞吃了對方的血肉,自己必定能在沙漠中存活更久,也許會尋到生機。
這是必然升起的惡念,毫無疑問的是,荒瀾曾對林懷山有過這種惡念,甚至實施過。
當時的林懷山並不曾見識靈神存在於天地間的大恐怖,不知曉荒瀾麵對過什麼,可謂是無知到極點。
在荒瀾取得林懷山信任之後,若是荒瀾惡念依舊存在,她絕對有機會讓惡念化作惡行,並大概率會成功。
但荒瀾終究舍棄了惡念,否則在光門前不會是將林懷山推入門中,而是推出門外。
沙漠中遇到另一名絕望的人,互相依存,互相扶持,也許不會比自己孤身一人走得更遠,但活著到了終點,或麵臨死亡之時,也許心中將不是絕望,而是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