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孤懸,暈開淡淡的霞雲,卻化不開濃墨一般的夜色。

一道流光劃過漆黑的天幕,一閃即逝,而在某個夜色籠罩的山丘上,憑空出現一道白影。

那人身量析長,容顏似是個少年郎,隻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帶著幾分閱盡滄海桑田的沉靜。

白衣人在山丘上站了會兒,目之所及,是一座巨大的城市。

一座很特別的城市。

分明是燈火輝煌的,卻給人一種黑壓壓的感覺。

好似一隻藏在黑暗中的洪荒古獸,即便是睡著了,猶自散發著讓人無可忽視的威壓。

白衣人沒有等太久,城中最高的那座宮殿,飛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在空中晃了晃,倏忽間消失在原地。

“你怎麼來了?”

是女孩子的聲音,聽著有些懶洋洋的,似乎還有些生氣,也不知是不是沒睡醒。不過,白衣人眼前卻沒有人,那聲音來自腳下。

白衣人垂眸,看到了一隻貓。

一隻黑色的貓。

白衣人溫和的笑了笑,點頭行了禮,“白姑娘。”

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張黑底紅紋的請帖,道:“自是來給魔君道賀的。”

小白,也就是黑貓的名字,自是知曉此事。

一個月前,新魔君剛剛誕生,便扭轉了仙魔之戰的局勢,以威懾十足的姿態,震驚了三界。

而今日,就是新魔君繼位的慶典。

那請帖,還是小白跟著自家君上,一起送去仙界的。

隻是,她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他。

還是一個人來的。

其實,小白並不在乎來的是誰,也懶得去想這背後意味著什麼。隻是,這次不一樣。

因為,她跟君上打了個賭。

如今她輸了,今晚就不能化成人形了,還得任由那家夥揉圓搓扁。

白衣人笑了一下,“旁人來,多半會挨揍。”

小白認真想了想,覺得甚有道理,點頭,“他們是很欠揍。”

她原本是因為打賭輸了出來找他算賬的,還特地搶了玉姑姑的活,不過,在聽到“白姑娘”這個稱呼的時候,她就不生氣了,這會兒更加沒有算賬的心情。

這家夥,總是這般讓人生不起來。

小白轉身,“跟我來吧。”

這裏是魔界的都城,城中有一座孤峰。小白站在山腳的一麵石壁前,那石壁自動朝兩邊推開,一股混合著酒味與熏香的味道撲麵而來。

大殿之中聚滿了人,或者說,魔。

這一刻,無論男女,站著的坐著的,唱歌的跳舞的,喝酒的吃肉的,劃拳的吵架的……都齊齊噤了聲,轉眼看了過來,目光毫無掩飾,肆無忌憚,像是盯著一隻美味的獵物。

白衣人走了進去,不疾不緩,仿若走在自家後花園,而不是令三界談之色變的魔窟。

有幾個魔站在他前進的方向,他就那麼繼續走著,麵不改色的,一步一步的……或許是他走得太過從容不迫,那幾個魔竟然不自覺的讓了路……

旁邊有個姿容豔麗的女子朝他扔了隻不紅不黑的果子,他很是隨意的接下了,還朝那女子點了頭,含笑道了謝……

仿若過了很久,仿若隻一小會兒。

白衣人穿過了魔山魔海,終於看到了坐在最裏麵的那個人——

他穿了一身濃重得如同夜色一般的黑色長袍,歪在一張不知什麼材質的黑色大交椅上,一隻手支著腦袋,低眉逗弄著懷裏的黑貓,眉眼飛揚的,心情似乎不錯。

這便是,萬魔之君。

白衣人抬手,正準備行禮的時候,那人抬眼看了過來,嘴角勾起,隨意的伸手一指,“長離兄來了,坐啊。”

那雙漆黑的眼睛如同夜色般深不可測,目光不經意的掃過宴廳,含笑問道:“怎麼都停下了?”

眾魔瞬間移開了目光,哈哈大笑著,繼續著方才的熱鬧,觥籌交錯,群魔共舞,仿若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白衣人入了座,從袖中抽出一個方形的玉盒,道:“為魔君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