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塵!”趕緊扶起他來,借著宮門處燈籠發出的光亮,這才發現,他亦是麵無血色:“若塵,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我沒事,公子快上車!快!”撐起身子,毫不溫柔地,將她推上車去,接著便是扯起韁繩,一拍馬臀,駕車而去。
“若塵,回府去!”坐到車上,看著車廂上昏迷不醒的人影,再望向車前強自支撐的男子,慌亂的內心,漸漸冷靜下來。
此時城門緊閉,如此亡命形象,根本無法出城,唯一之計,卻是找個地方休養生息,避過風頭,再做打算。
大概沒人會想到,這個時候,他們還會大搖大擺回府吧?
馬車飛馳,一個轉彎之後,終於拐進那熟悉的街巷,在府邸門口停了下來。
大門虛掩著,悄無聲息。
慕容襄一步踏進,卻被身後之人一把拉住:“公子,等下……”
裏麵,似有人聲,吐納間,內力深幽綿長,那是,那是……
“有人埋伏在裏麵麼?”慕容襄疑惑望他,驚魂未定。
隻聽得一聲輕笑,大門從裏麵被人打開,一下子走出數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
“若塵,你跟人打架打輸了嗎?還受了傷?真是丟老夫的臉!”為首的老者,麵容清瘦,神情孤傲,剛一打照麵,就是出聲訓斥。
“師父!”莫若塵驚喜喊了一聲,強打精神,朝前拜了下去。
幾乎同時,一雙手臂伸了出來,及時接住他手中重傷昏迷的男子,略一注視,搖頭道:“真是胡鬧,這個風小子,老夫早就告誡過他,眼疾剛好,不宜與人動武,這下可好,流這麼多血,子非丫頭該心疼死……”
慕容襄呆呆看著麵前之人,半晌沒回過神來,下一瞬,一隻溫暖的手掌撫上她的頭發,有人朗聲笑道:“老夫早說過,我這小徒兒,他日恢複女裝,那是迷死人不償命,不相信是吧,看看,真是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哪個小子想娶子非,哼,先過了老夫這一關再說!”
是在做夢嗎?
他們應該是遠在雲山啊,怎麼都來了?
睜大了眼,目光一一掠過眼前的眾人,此時此刻,渾身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三絕都來了,禦庭,有救了……
這一場夢,實在漫長。
饒是兩月之後,身處那雲霧繚繞的山巔小屋之中,望著窗外的茫茫雲海,仍是有絲怔忡與不信。
萬分危急之時,忽然,絕處逢生,人生的際遇,真是不能隻用奇妙二字就說得清楚的!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搖了搖頭,噙著一絲淺笑,目光落在那床榻之上俯臥沉睡的男子身上。
其實並不是奇跡。
她的夫君,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麵,所以在雲山醫治眼睛之時,就以她的名義,邀請幾位長輩下山,前往京城相助。
大家本來同路而行,無奈他自己心急如焚,遠遠跑到前麵去了,這樣一來,一前一後,便有了十餘日的差程……
正想得入神,床榻上一聲慵懶輕呼:“襄兒……”
“醒了麼?不多睡會?”含笑過去,將那一頭長發輕輕攏開,再掀起他身上那一層薄被,手指過去,撫上那溫暖的背脊:“呂伯伯說了,你醒了就該搽藥了!”
“嗯。”風禦庭低低應了一聲,又是歡喜,又是懊惱,每回讓她給自己搽藥,真是既覺得享受,又萬般折磨,不說其他,單是那柔滑的小手在自己背上輕柔撫過,便是渾身戰栗,身下直接發生巨變,比死還痛苦。
隨著傷口慢慢愈合,體力漸漸回來,這樣的煎熬更是要命。
好幾回,都已經將她摟在懷中了,偏偏想到呂征義正詞嚴的警告,縱然是身軀僵硬,箭在弦上,也隻能拚命忍住,一動不動。
唉,誰叫自己當初太過貪心,要了她那麼多回呢……
“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慕容襄放下藥盒,擦了擦手,微微笑著,順著他的目光,看著自己尚是平坦的小腹,小手輕輕撫上:“才兩個月多月,還早呢。”
“這個臭小子!真是害人不淺!”害得他老爹年紀輕輕,就做和尚。
“當初是誰一心一意期盼喜事不是,怎麼現在後悔了?”瞥他一眼,暗自好笑,這個朝代,沒有那些避孕物事,倒真有些麻煩,那個安全期也實在不安全,居然就中獎了!看來要找個機會,給呂伯伯說說,讓他給研究個什麼相關的藥物出來才行,不過這個話,怎麼說得出口……
再望向床榻上的男子,卻發現他已坐起身來,開始穿戴,起身就要出門。
“喂,你做什麼?呂伯伯說過,你還要靜養幾日,別急著出門!風禦庭,你給我回來!”
“你呀!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性子還這麼毛毛躁躁的……”風禦庭見她幾個大步過來,趕緊停下,將她小心按坐在榻上:“我不過是想出去給你弄點補品吃吃,每回都是若塵來做,我這個當夫君的,真是過意不去。”
“若塵是孩兒的幹爹,他關心下他的幹兒子,有什麼不好的?你就安心養傷吧,若真是過意不去,孩兒出生之後的吃喝拉撒,都由你來照顧好了!”
“我怕是管不了吃呢……”風禦庭斜睥著她,目光落在那因為懷孕而變得更加飽滿的胸前,光芒閃動,似笑非笑。
“壞人,亂看什麼!”惱羞成怒,一個枕頭甩了過去。
“別甩了,這習慣可不好,你忘了,半月前才甩了一個枕頭到山崖下麵去,等人家若塵尋回來的時候,已經被山耗子在上麵做了一個窩了!”風禦庭哈哈大笑。
“你,你盡是欺負我!”不甘心大叫,居然有了一絲淚花。
“哎,你哭什麼,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說說,是哪一句說錯了?我收回不行嗎?”風禦庭大驚失色,趕緊將她圈在懷中,柔聲安慰。
“我也不知道呢,就是心煩……”他已經對自己夠好了,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可是為什麼心裏就是毛毛躁躁的?
正說著,外間有人敲門。
“公子?”沉穩的聲音響起。
“乖,別哭了,若塵進來,看見會笑話的……”手指伸出,好笑幫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心中暗自埋怨,哼,這一筆賬,自然是算在那未出世的小家夥身上!
“進來!”啞聲答應著,仍是停不住地抽泣幾下,怕莫若塵進來看見,急急抹著眼淚。
應聲之後,莫若塵小心翼翼,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推門進來:“公子,這是才燉好的山雞湯,呂先生專門加了安胎健體的藥草,你趁熱喝吧。”
慕容襄一聞到那古怪的藥味,便是微微蹙眉,苦著臉道:“又來了,你們要把我養成母豬嗎?”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變相地罵我嗎?”風禦庭挑了挑眉,小聲嘟囔著。
“隨你怎麼想。”慕容襄笑著,忽然間,心情大好,取了勺,小口吃起來。
“這是呂先生給你搽背的藥膏,呂先生說,搽過了這盒,就完全好了……”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藥膏遞了過去。
風禦庭接了過來,迎上那波瀾不驚的目光,心中一動,側頭道:“襄兒,你在屋裏歇息一下,我與若塵出去走走。”
“好。”不用他說,還真有些困,如今身為孕婦,一天到晚都想睡覺,這不,肚子一飽,瞌睡立時就來了。
這兩個男人,越來越親近了,真好……
關上房門,兩名男子走到院外一處空地。
不遠處,是山間清泉,流水潺潺,在陽光底下,映出七彩幻色,綺麗無比。
“有個問題,你早該問我了……”風禦庭麵對如此美景,滿足歎息,回頭望望那一臉沉默的男子,不覺笑道:“真是佩服你,若是我不提起,你隻怕是一輩子都問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