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大學士家的公子,怎麼到南京來了?巨舫內眾人都有些驚訝。
徐邦瑞身為勳貴,雖然不懼,但也犯不著因這點小事得罪閣老家的公子,因此吩咐著讓畫舫停下。
張敬修也納悶,自己真就聲名遠揚了,走到哪都有人認識?
但對麵既問,想必也是聽過自己名字的,便應道:“在下正是張敬修,不知閣下何人,認得在下?”
但見一個和焦竑年紀不相上下的俊逸青年身穿燕服,探出舫窗,驚喜道:“我是林烴,與汝默兄、丙仲兄是同年。君平且上舫說話。”
張敬修一聽,瞬間明白了,餘有丁是自己的業師,看樣子林烴是從申時行和餘有丁處知道自己的,不然怎得連自己的表字都知道。
張敬修本不太想跟徐邦瑞這等人接觸,但林烴剛剛幫過自己,口氣中的親熱是把自己認作年家子的,不好拒絕,便說道:“晚生正與好友夜遊秦淮,便不過去打擾世叔了。若是世叔不嫌棄,晚生改日再登門拜訪。”
林烴笑道:“無妨,且讓你好友一並上來,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又對徐邦瑞道:“想必小公爺不會介意吧。”
徐邦瑞不置可否。
張敬修征求了一下焦竑、顧憲成的意見後,三人一並上得巨舫,他心知焦竑二人本不願上來,隻是不太放心自己孤身一人上舫,才和自己一起,心中也有些感動。
林烴在舫頭前迎上前熱情地說道:“我同汝默兄、丙仲兄一起在翰林院三年,剛外放到南京不久,汝默兄、丙仲兄便寫信於我言辦報之事。丙仲兄在信中盛讚你年少多才,有乃父之風。你那篇《海禁弊論》我亦細讀過,方知丙仲兄為何寫信炫耀。”
張敬修謙虛道:“恩師實在過獎了。”又向其介紹焦竑、顧憲成二人。
林烴道:“觀兩位氣度,也是高才。”
幾人客氣了一番,林烴又邀請他們進舫倉說話。
進得舫倉,張敬修見得倉內除卻幾名侍女,隻不七八個人而已。
有兩個身著華服的青年和徐邦瑞坐在一起,麵色倨傲,或許也是勳貴子弟。
另外三個中年男子,身形精壯,看起來像是武官。
待看到坐在中間古琴旁的那名女子時,張敬修不由心中讚道:好個清雅脫俗的女子,這應該就是那位‘玄兒姑娘’了。
細看玄兒姑娘時,張敬修隻覺其纖眉細目,膚色白膩,神態嬌媚,娉娉婷婷,樣貌卻不過中等偏上,但大大方方地坐在琴旁,便有一種高潔曠達的氣質,這是個如蘭花般的女子。
當下,林烴向張敬修三人介紹起倉內眾人,果然是幾個勳貴和商人。待介紹至那玄兒姑娘,焦竑麵有異色。
張敬修心中暗道:這林烴看起來並非喜愛風月之人,怎會和勳貴、商人一起夜遊秦淮。
邊想著邊和焦竑、顧憲成二人上前見禮。
至玄兒姑娘時,三人都對其剛才出言致謝,玄兒姑娘則微笑著點頭致意。
這時,徐邦瑞說道:“方才一點小誤會,還請幾位公子不要介懷。”
張敬修三人皆擺了擺手,表示並不介意。
徐邦瑞臉色緩和道:“今夜良辰美景,又難得請得玄兒姑娘這樣的音律大家,便請玄兒姑娘一展琴藝、歌喉。”
玄兒姑娘盈盈起身笑道:“奴家獻醜了。”
便坐下開始撫琴,又一邊唱到:“空穀幽蘭獨自香,任憑蝶妒與蜂狂。蘭心似水全無俗,信是人間第一芳。”
那鶯啼般的聲音配上琴音,仿若。
眾人都有些沉醉在玄兒姑娘的歌聲之中,張敬修也覺這空靈的聲音遠不是之前包下的畫舫中的歌女可比。
好一會兒,林烴撫掌讚道:“信是人間第一芳,好氣勢,玄兒姑娘不愧有‘湘蘭’之稱。”
顧憲成也道:“琴好、歌好、詩更好,姑娘真可稱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