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錯之夢 55
跑了一個梁子,又跑了一個羅娜小姐,我林子都做了些什麼呀?
我來到蘇香村,本來隻有一項任務,隻是為了抓好小麥生長第二節拔節期的管理,可我怎麼就遇上了梁子呢?怎麼又遇上了羅娜小姐呢?兩個人偏偏又一個對我一見鍾情,一個我對她爆發了埋在心底的戀情。結果事業和感情偏偏又糾纏在一起,且纏得那麼緊密,如同大千世界上的萬物萬事一樣,什麼什麼都要有感情的投入,什麼什麼都要有靠山,什麼什麼都要有搭配,而往往這些還忽略不得,粗心不得,非小心謹慎不可。因為,不定哪天就許出個小毛病,看似微小而又微小,豈知後來比天還大。方方麵麵,輕視不得,忽視不得,搪塞不得,否則真有可能要你的命。可再怎麼說,對於羅娜小姐用簽訂合同的方式來爭得自己的一份愛,我總覺得太幼稚了,真正的愛情是無價的。
可羅娜小姐偏要如此,你又怎麼辦呢?
我走出屋,試著敲羅娜小姐的門。
“誰?”羅娜小姐的聲音。
我答應著,並要求進她的屋。
沒有了回響。我又輕輕地敲。
“想進我的屋嗎?”門內羅娜小姐沉重的聲音。
“是的,我有話說。”
“那好,我們各自洗洗澡好嗎?”
“這?”
“怎麼?我要洗一洗的。一天了,這是我的習慣。”
“好吧!”我回答著,退回自己的房間。想著索性靜下來,也洗個澡,車到山前必有路,到哪說哪,順其自然吧。
於是乎,我打開了屋內的浴室,這時我才感覺到,整個客房連同它的浴室真是馨香滿溢,使你肺腑清爽。浴室內用品俱全。宮廷用的藥液,是男女均可用的傳統浴液,還有什麼三合一、四合一的洗發液,法國香水及法國香皂。我脫光衣服,邊放著水,邊把自己浸泡在浴盆內。舒服,舒服,說不盡的暢快。人一輕鬆,精神便爽,爽快之時,我竟然想到了我的父母,特別是我的母親!想她對我父親的忠貞,想她對我的愛撫,想著想著,忽然就想起了母親的一個鏡頭。
那個鏡頭的畫麵裏開始隻有我和媽媽。她當時悲悲淒淒,淚流滿麵地抱著我,緊緊地抱著我在西屋的炕中間,就那麼抱著,哭著。我當時不足三歲,見媽媽哭便跟著媽媽一塊兒哭。哭聲中,我同時聽到了外屋有嘈雜的人群和肮髒的叫罵聲,聲聲都帶“批”字,聲聲都帶“臭”字,又聲聲都帶“右”字。我不知道外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隻知道媽媽抱著我哭哇哭哇,哭到後來,她把我猛地一推,喊叫著什麼衝出屋。我哇哇地哭喊著媽媽追出去。可我嚇壞了,因為我的爸爸在黑暗裏被數不清的人群圍攏著,斥責著,那些個看不清的麵孔個個都令我毛骨悚然。我哭叫著爸爸,迎來的是雨點般的抽打……再後來,畫麵裏的鏡頭是黑夜裏的爸爸遍體傷痕血跡斑斑,還有媽媽在漆黑夜裏的大運河邊呼天嚎地的哭。後來,我知道了,那是在我爸爸被平反摘掉“右”派分子帽子時知道的,那天黑夜為什麼發生那樣的情景,也才知道媽媽原來是個富裕中農的女兒,嫁給了老“右”,自然要有這樣的厄運。中間好像還聽到了一些什麼爸爸媽媽的軼事,可做父母的從未講過,且橫加否認,我便再也無心打聽。反正後來都好了,一切都變了,何必總去追溯那些悲慘的過去呢?
在浴室裏,我不知道為什麼備感輕鬆 時腦海裏出現了這個鏡頭,我畢竟那時不足三歲呀,可現在竟在頭腦裏反映得這樣清晰。唉!這人有時就是怪,像做夢一樣,不知什麼時間,一興奮,一激動,或一悲傷倏地便閃現出來某一時間某一地點耳聞目睹的事,身臨其境般地那麼活靈活現,和現實絲毫沒有任何聯係。倒是後來叫我想起,我那個曾當過教師的後來再也不當教師的父親,平反後,把祖傳的武功教給了我。當時乃至我現在都在想,在那樣的時代或那個漆黑的夜裏,爸爸為什麼沒有用他的功夫。結果有一次我問及父親此事時,父親回答我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和嚴厲的話語:“你懂個屁!”
是的,我懂什麼呢?
“丁零零!”浴室內的電話打破了我的遐想,抄起電話,裏邊傳出了羅娜小姐“請林子先生過來”的聲音。
我答應她馬上去。
穿好衣服,我小憩片刻放鬆一下,便輕輕敲響了羅娜小姐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