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給自己注射一支腎上腺素,想沉沉地睡一覺,想瘋狂呐喊大叫,想上網查資料,找出相關的公式。
他隻是想不起公式了。
吳起風抹了把臉,絕望地看著浴缸。
浴缸中,蘇徽已經清醒,靜靜看著他。
注水管裏的水流靜靜流淌,水麵已經淹沒一半。
蘇徽動了動嘴,聲音悶在浴缸中,傳不出來。
浴缸完全密閉,隨著水流灌入,氣體從水管中咕咕冒出,即便蘇徽能在水中憋氣,也會因窒息而死。
他該怎麼辦?
吳起風雙手撐在浴缸上,近乎貪婪地盯著蘇徽的每一寸麵容。
他一定有辦法,一定。
浴缸中的蘇徽突然摁在自己的胸口,劇烈掙紮起來。
吳起風知道,浴缸中的空氣已經殘留不多,他的蘇徽。
他眼睜睜卡著蘇徽的臉色變紅變紫,卻什麼辦法都沒有。蘇徽身上每一點疼痛苦難,都好像加在他身上,比他親自承受更痛,他忍無可忍,額頭狠狠撞在浴缸上。
吳起風的動作驚醒蘇徽。
蘇徽使勁睜開眼,看清此時的吳起風。
全身上下都有混著血色的汙泥,一隻手以詭異的角度彎曲,另一隻手掌心磨得能看到肉下的白骨。
他的臉也變了型,眼眶紅的出奇,神情癲狂。
讓他看著自己死,是不是太殘忍了?
別傷心。
蘇徽眼角滑下淚水,滴在水中,消失無蹤。
吳起風一下下用頭撞浴缸。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想不到,隻是重複這一個動作。
耳邊嗡嗡亂叫,整個人好像飄在空中,又好像踩在棉花上。他是死了?還是活著?
如果真要死,就讓他們一起死,但在死之前,別讓蘇徽再遭受痛苦。
如果真要痛苦死去,讓他承受大部分苦難。
在吳起風重複的撞擊下,浴缸表麵出現淺淺的裂紋。
蘇徽以為自己出現幻覺,長歎一聲,默默和這個世界告別。最後一眼,她想多看看吳起風。
向他伸手,隔著玻璃,的確摸不到他,但她摸到一層明顯的裂痕。
蘇徽眼中曝出狂喜。
她在水中翻滾,掙紮,水流嗆進她鼻子喉嚨嗆進去,她不停咳嗽,卻加重溺水的症狀。
是生還是死?全在這最後一拚!
蘇徽忍著生命流逝帶來折磨,雙手並用,一下下錘擊在裂紋上。
在兩人內外合力的破壞下,浴缸上裂紋加重。水緩緩滲出。
吳起風感到額頭的涼意,不可置信地睜眼。
浴缸中,蘇徽睜著眼,眼睛水汪汪的,頭發在水中飄散。她麵朝他,手還摁在浴缸上。
吳起風大叫“蘇徽!”把自己的腦袋想象成榔頭,衝著浴缸狠狠一擊。
輕微的破裂聲響起。接著,水的重力加大裂紋,水流傾瀉而出。
吳起風從浴缸中報出蘇徽。幾乎站不起來。
但他們剛從地獄出來,向往地隻有光明。
他們,都要活著出去。
這一信念激發吳起風的潛能,他廢掉的手都有力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如何走出廢棄工廠的。他隻記得,他抱著蘇徽離開時,祁箜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遊戲才剛剛開始。
在他們走後,廢棄工廠消失在一場爆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