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康十八年重陽節。
大梁朝當朝右相林青槐致仕,建安帝司徒聿於永泰宮設宴為其踐行,百官作陪。
酒過三巡,為林青槐致仕彈冠相慶的朝臣,與受過她恩惠的官員起了口角,兩撥人馬各不相讓,氣氛劍拔弩張。
“隨雲可真是好人緣,這麼多人舍不得。”司徒聿酸溜溜打趣,心底卻想著他這一走,怕是再難有想見之日。
“聖上過譽了,臣等同僚一場,多少都有幾分情誼在。”林青槐笑容滿麵,眼底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眾朝臣見司徒聿發了話,也不好繼續爭執下去,轉了話題打聽林青槐致仕後,有何安排。
林青槐端起酒杯,不疾不徐作答,“過幾日便啟程回定州老家養病,若是病好了,大概會去漠北瞧瞧,回來後下江南,看一看我大梁的好風光。”
她沒病,到了定州便會按照原計劃,帶著她的十八房妻妾,周遊各地遊山玩水。
“如此甚好。”司徒聿大笑,心裏反而更酸了。
當初說好等將來老了,一起看遍大梁的大好河山,回過頭他卻撇下自己獨自走了。
這沒良心的。
“漠北的羊肉不錯,江南的菜式種類繁多,都是不錯的地方。”左相賀硯聲喉嚨發緊,借著醉意表達不舍,“你我同年入仕,如今你倒是瀟灑了。”
“身體不允許也是沒法子的事。”林青槐給自己的杯子滿上,笑容爽朗,“這杯我敬賀大人。”
賀硯聲飲盡杯中美酒,心頭湧起諸多複雜的情緒,黯然垂眸。
朝野上下都說林相勾結勳貴,又扶持寒門士子,野心昭然若揭。
可誰又知道,大梁這些年的國泰民安,功勞大半在他身上。
若他是奸臣,這大梁朝廷上下便無人當得起忠臣!
賀硯聲心中憤懣,表露在臉上便成了滿滿的不舍。
司徒聿瞥他一眼,嫉妒他們私交甚篤又羨慕他能大方表露情緒,招手示意大總管將自己備好的酒端上來。
他也想叫人知曉自己不舍,奈何身份所限,踐行還得巧立名目。
“隨雲可還記得你我埋在禦花園的桃花釀,朕今日命陳德旺挖了出來。”司徒聿拿了一杯酒,微微揚唇,“一人一杯,朕等你帶著新釀的桃花釀回來。”
“好。”林青槐拿起盤子裏的另一杯酒,欣然點頭。
當年他二人親手埋酒,她曾說,這桃花釀出土之日便是他們君臣緣盡之時。
司徒聿唇邊勾起苦澀的笑,痛快飲盡。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杯酒之後,宴席也就散了。
司徒聿回到上陽宮,失魂落魄地打開林青槐送來食盒,取了塊紅豆糕送進嘴裏。
今夜宴上,他食不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