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們手忙腳亂地去攔他,口中驚慌道:“五少爺,五少爺,產房汙穢,您千萬不能進去。”
“滾開!”衛五郎粗暴地甩開他們,提步進去。
屋裏有濃重的血腥味,因為窗戶都被籠上的緣故,一片晦暗。
床上的女人,粉黛未施,一頭青絲淩亂地鋪陳開來,更襯得她的臉色蒼白如雪。
她眼睛半闔,雙手抓住床單,但是已經徹底沒了氣力,有些抓不住了……
屋裏有兩個穩婆在查看她的情況,道:“五奶奶,您用力啊,用力啊,孩子就快出來了。”
床上的女人卻幾不可見地搖搖頭,眼角唚出淚來。
這一天一夜,她什麼激勵自己的法子都用了。
她告訴自己,嫁到了衛府,家風清正,婆婆和善,夫君體貼上進,日子蜜裏調油,這樣的好日子,還去哪裏尋,一定要爭氣……
可是沒用了,痛已經麻木,她覺得靈魂在慢慢從身體中抽走。
五郎,五郎,我很想和你白頭到老的,可是我做不到了。
“慧珍,慧珍你醒醒。”衛五郎撲到床前,用力抓住自己結發才三年的妻子的手。
也把顧希音擠到了一邊。
顧希音:“……”
楊氏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看著衛五郎,淚水簌簌而下,嘴唇翕動著:“五郎,對不起,對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產房汙穢,你快走。記著,我死以後,不要娶我的那些庶妹們。重新擇一家家風清正的清貴人家,選個嫡女……”
顧希音:“……”
服了,人都不行了,眼看著一屍兩命,還想著產房汙穢,還想著夫君找繼室的事情。
這不是衛五郎他妻子,這是他娘啊!聖母!
“慧珍,慧珍……”衛五郎把楊氏的手貼在腮上,像個傻子一樣,就會喊這兩個字,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在這麼緊急的情況中,顧希音竟然想到了,如果將來她要嫁個這麼蠢的相公,那還是讓她母胎單身十八代吧。
“要不我先出去,你們慢慢說?”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剛才的時間裏,她已經自己洗好了手,準備好了要用的東西。
屋裏兵荒馬亂,沒人阻止,也沒人幫她。
所有人都在看著死了都要愛的那一對,或者驚訝,或者感動,或者悲傷,就是沒一個想著怎麼讓楊氏活著的。
楊氏緩緩抬起目光看向顧希音,她驚訝的眼神似乎在說,怎麼進來個姑娘?
而衛五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複剛才的冷冽,握著妻子的手,扭頭看向顧希音,聲音急促道:“你救救她,救救她,救了我,我謝你千金。你救救她,她還小……”
她還小,你還那麼禽、獸。
“還不快讓地方給我!”顧希音口氣暴躁。
楊氏吸了一口氣,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她,不想她竟然敢這般和自己的夫君說話。
要知道,衛家兒郎,從來不接受祖蔭;所有人的功名,必須靠自己軍功換來。
衛五郎身上經過沙場洗禮的血殺冷冽之氣,她成婚了數年,總算慢慢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