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祥冷哼了一聲,陰惻惻地看了陳亞一眼,在他心裏陳亞已經是個死人了。燕王暗暗叫苦,哪知苦還沒完。公孫佳安靜看著燕王,說:“看您的麵子,我讓他回家哀悼。來人,紙錢香燭紙人紙馬裝一車給他帶回去,好好哀悼。”
燕王驚呆了:“什麼?”
陳亞又掙紮起來:“小賤人!”
“賤人罵誰呢?!”一聲斷喝,一群人後麵衝了出來,當先一人正是公孫佳的母親鍾秀蛾。
燕王的臉也白了,鍾秀蛾是他表姐,封的縣主,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鍾氏後麵跟著靖安長公主等一群人。
鍾家一家子,鍾祥是郡王、老婆是長公主,兒媳婦裏有三個公主、一個縣主,還有一個小女兒嫁給了燕王的堂叔延安郡王。鍾源娶的是太子的女兒延福郡主,鍾保國的女兒又嫁給了燕王的一個弟弟。
鍾祥的母親老太妃還活著,此人是皇帝的親姨母。
人太多記不住也沒關係,反正他們一家子都是皇親國戚。還是近親,輩分還高。
皇子燕王論身份自然是份量極重的,但是……這群女人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皇帝是白手起家,自家女眷一路跟著上來,但凡柔弱一點的都死在了腥風血雨裏,活下來的都是悍婦。既悍且潑,其中年長者熟諳鄉野潑婦之技,年輕者耳濡目染也少有溫馴。
燕王鬆開了陳亞,搶上前給姑母靖安長公主行禮。靖安長公主拍拍他的頭,一麵說:“好好。”一麵下令:“都愣著幹嘛?沒聽藥王說的嗎?秀娥?”
鍾秀蛾應聲:“是。來人!小娘子剛才說的東西,再配個火盆兒,點二十個人,披麻帶孝帶著麻布一塊兒送龍驤府上,你們二十個,對,就你們,親自去他家大堂上照這原樣給我搭個靈棚出來!你們在那兒哭著,照著一天三場,燒完一車紙錢再回來!”
燕王要攔,靖安長公主手腕一翻,揪起了他的耳朵:“你去哪兒?來,陪我聊聊天兒。”
燕王記事的時候,皇帝已經開始發跡,算是個小少爺了,打小讀書學禮,委實不知道世間還有這等手段,猶勸道:“姑母,這樣鬧大了不好看。”
他的大堂姐、鍾源的母親常安公主單手按著他的後頸,不讓他起身,說:“這才到哪兒?我還沒拎著菜刀砧板去他家門口剁著罵呢!給你麵子了。”手勁忒大。
常安公主自幼父母雙亡,是皇帝叔叔養大的。家裏沒發跡的時候作為長女,她幫著家裏帶孩子做家務,帶大的頭一個弟弟就是如今的東宮太子。
燕王真的要吐血了,暗罵自己之前不長眼,光想著拉攏陳亞,羊肉沒吃到,反惹一身膻氣。可是姑母這麼做,也太不講究了!燕王腹誹著,半彎著膝蓋,湊在靖安長公主身邊,看著鍾保國帶人押著陳亞,帶著一車東西真的去龍驤府搭靈棚燒紙。終於見識到了“潑婦”的新境界——她們竟是認真的!
靖安長公主還拎著侄子的耳朵的時候,公孫佳已經站出來,在靖安長公主母女婆媳的喝罵聲中站到了門口,拍拍手,宣布:“好了,些許意外,讓他們處置,不要耽誤了正事。諸位前來吊唁,存歿感激不盡。舉哀!”
先請外祖父和諸位舅舅安坐。又問候了與外祖父同為郡王且是鍾家姻親的另一位郡王,繼而與縮在一邊的延安郡王問好:“姨父萬安。”
延安郡王一向識時務,他就不如燕王那樣愛出頭,看著侄子挨打他也看得下去。此時一臉慈祥地說:“藥王長大了啊。”背景音是常安公主在罵堂弟:“你真懂啊,陳亞傷心到笑了?我看你是想逗我笑!”
公孫佳俯身又是行禮。延安郡王道:“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些客人。”
公孫佳道:“小姨父,前麵的人,我縱然不認識也能猜得到是誰,後麵的就有勞您了。”
延安郡王開始招呼人過來致奠,公主王妃們還在圍攻燕王,公孫佳鎮定地與吊唁的客人寒暄。鍾源的手縮在袖子裏撚了又撚,指頭裏搓著幾根狐裘上落下來的毛發——公孫佳剛才把狐裘給脫了!可快點結束了吧!
時光變得難熬,鍾源不安地跺了跺有點冷的腳,凝目向外一望,天上又下起了雪來。
公孫佳好像突然不怕冷了,又好像聾了,完全聽不到女性長輩們的叫罵,她先認她見過的親戚,再猜沒見過的重臣,居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四、五品官她也能連猜再認叫出一半人名來,與人道謝。
經過一場鬧,交際的人安靜下來,後麵品級不高的人很乖巧地排著隊依序致奠,心裏在猜:她能不能猜到我是誰?人人看公孫佳蒼白的臉色,不免又是憐憫又是擔心,怕她支撐不住。
致奠進行得很順利,小半晌功夫,這一波就結束了。
自始至終,公孫佳都表現得可圈可點,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進退有度、語調和緩,全不見驚惶。如此貞靜嫻雅的一個姑娘,隻需簡短的幾句交談,足以令單純的人不記得正是她出場就號稱要打死陳亞、首倡給陳家燒紙錢。撒潑?那不是她家長輩正在幹的嗎?
哪怕是記得此事的人也要感歎一句:公孫昂最可欣慰的不是死後哀榮,而是有這麼個女兒。
到最後,靖安長公主鬆開手,燕王還維持著屈膝的姿勢,心裏琢磨著事兒:這丫頭看人的時候,眼神從來不躲人,恐怕不是尋常的潑婦能比。她要是個男兒,陳亞可就死定了。
府裏一次舉哀畢,隻剩下親戚,鍾秀娥一直看著女兒的臉色,找到機會就說:“你太婆一直擔心你,快去陪著她。前麵有我們呢。”
鍾源急匆匆接過狐裘將她一裹,又把人背回了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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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婆”是鍾祥的母親胡氏老太妃,她在鍾秀娥的上房裏坐鎮,一旁是喬靈蕙在看管幾個親戚家的小孩子,其中就包括餘盛。
喬靈蕙是公孫佳的異父姐姐、餘盛的親娘,因為自己有孩子,又足夠凶、會打孩子,被分派了孩子王的任務。她心裏也焦急得不得了,既要安慰老太妃,還要抽空打兒子。
蓋因她派人去問前麵的情況,得到一句:“是陳亞個殺千刀的笑的,舅爺要打他,夫人派人去他家紮靈棚燒紙去了。”餘盛就坐不住了,跳起來問:“小姨呢?”得知公孫佳“被護得好好的,現在在跟客人們見禮”,餘盛就急:“我小姨沒有親自跟陳亞對上嗎?”
喬靈蕙氣個半死,薅過兒子一頓打:“你這是什麼壞心眼?!你小姨從小身嬌體弱,你還想激她出頭?!我先打死你個小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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