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死亡啊。意識永遠被困頓於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保持這樣的狀態大概有一百年了。陳正輝心想,搞什麼,我咋還沒投胎呢??
在陳證輝出生的天明星係水藍星球,老人們總是會傳說人死亡之後會投胎,進入下一個輪回。但是吧,怎麼說呢,人沒有親自去死一死,誰也不知道是不是水藍星球的生命係統是不是真正的有輪回。陳證輝親自死了一番,事實證明,好像這個理論不靠譜呢,總之自己還在這片混沌之中,沒有輪回呢。
正想著,突然感覺有什麼不同了,似乎一道光劈開了這濃重的黑暗。五感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肉體之中,尤其耳邊響起了“吱嘎”的開門聲音。
“陳政輝,不要再裝睡了,快點醒過來吧。”熟悉的聲音。雖然有點蒼老,但依然一聽就知道是自己的死黨,因為個子高大笨重從而被隔壁宿舍不友好的男生們取外號為“大傻鳥”的安格爾。
似乎還有隨從,安格爾向隨從溫柔地訴說:
“你們別看他睡在這裏的樣子,沉默、瘦弱,幹癟的仿佛一具骷髏。但這個家夥曾經是我們那個時代的天才,他曾經是最好的法學院的頂級畢業生之一,本來可以在法律領域做出很高的成就,但是他卻毫不留戀的選擇成為了電子遊戲工業的創作者。雖然,在他尚且醒著的時候,他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的遊戲製作者,製作的遊戲售賣的錢甚至不足以養活自己。但是在他沉睡著的時代,他製作的遊戲卻成為了超出時代的永恒藝術。”
——天才?傻安格爾。像我這樣平庸的男人,全世界怕是隻有你一個人始終堅持不懈說我是天才。陳證輝努力克製眼眶中想要流淚的衝動。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這位知己,還真摯的像膜拜神祇一樣崇敬著平庸的自己——何德何能,又何其幸運!
“他是一個浪漫主義者。”安格爾又說:“他的浪漫,溫和、包容、堅定。”
——浪漫?這個評價倒是很準確。但是溫和、包容、堅定又是什麼鬼?陳證輝心裏想,活著的時候自己做過的最浪漫的事情,好像也就是帶著大學時代的女朋友去爬雪山看星空,結果女朋友在大本營就累的凍得夠嗆、怨聲載道,自己一個人爬到峰頂看了半天星空罷了。
等等等,爬雪山、看星空……那可真是自己的人生最勁爆的時刻了。自己在雪山上看著星星裝文藝,女朋友在跟登山隊長在大本營顛鸞倒鳳,也不怕冷——而安格爾,居然見不得自己的好兄弟被戴了綠帽子,自不量力地為好兄弟出頭揍了那位“隔壁老王”,結果反而被人打掉了一顆牙齒!
那顆牙齒,它很尖、很白。自己下山之後,從醫院裏撿來的那顆牙齒,偷偷的幫安格爾扔上來學校大禮堂的房頂。這是自己家鄉的一種風俗,那顆牙齒在空中形成了一個拋物線——嗖……
嗖……
嗖……
重複了好幾遍拋物線的畫麵,滿溢的回憶稀裏嘩啦的轟進大腦。顫抖著睜開自己的眼皮,看見不太熟悉的天光,陳證輝感覺嘴角有點抽搐——這是什麼事?一百年之後,自己居然醒了?複活了?????
“一百年啦,你終於醒了。”是安格爾的聲音,但他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安格爾了,而是滿臉皺紋的一個耄耋老人了。但無所謂了,老不老什麼的,化成灰他都能認識這是安格爾。
擊拳,兩人第一時間擊拳,默契的和當年一樣。雖然自己的手,和安格爾的手都有點顫抖。
扭頭環視這個房間,頗具未來感的裝修。瞳孔慢慢聚焦在床頭的一個光屏之上,陳證輝看到了現在的日期——靠,原來一百年真的過去了!
一百年前的今天,自己在騎電瓶車去超市買跨年夜食物的路上,被一輛渣土車迎麵撞上。雖然戴了安全帽,但是因為自己太窮了,那玩意是地攤上買的便宜三無,在空中帶子斷了頭盔脫落,自己的腦袋直接就撞擊在了地麵上——隨後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