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梅竹馬的阿定哥哥(1 / 3)

第一章 青梅竹馬的阿定哥哥

當教務主任、班主任、年級主任等一大幫人湧入女寢08的時候,謝柔正跟她的室友阿春蜷在一個被窩裏睡午覺。

外麵下著傾盆大雨,密集的雨點擊打在樹葉上,嘩啦作響。

不遠處黑雲滾滾,翻湧著銀白的閃電。

花板的白灰皮剝落了一大片,正好掉在教務主任禿頂的腦袋上,他顧不得拍掉頭上的灰塵,因為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又震怒。

在場老師那陰沉的臉色,如同遠處黑壓壓的烏雲。

而隔壁寢室不少女生也溜出來,朝08寢室探頭探腦,等著看好戲。

謝柔看到這麼多人衝進來,腦子先是空白了幾秒,反應過來的時候,立刻衝那一幫人尖聲大喊:“出去!”

一道閃電自際劈斬而下,照亮了她棱角分明的側臉,她憤怒的目光宛如匕首,尖銳地看向每一個人。

當下午,謝柔和室友阿春被拎到教務處,每個老師臉上的神色都無比凝重。

謝柔看到自己的舅舅跑進教務處,他滿頭大汗,氣不打一處來,戳著她的腦袋,破口大罵:“你做的好事!”

謝柔一言不發。

桌上放著一條蒂凡尼的手鏈,是從謝柔的抽屜裏搜出來的,但那不是她的東西,而是屬於班上另外一位女孩子。

兩前,手鏈失竊,女孩著急得都要報警了。

“這東西是從謝柔的抽屜裏搜出來的,跟我們家阿春有什麼關係?”

阿春的母親將自家女兒拉到身後。

班主任:“阿春,這東西是她拿的。”

“開什麼玩笑!”

阿春母親怒聲道,“我們家閨女打老實,絕對不可能幹這種事。”

她回頭看了謝柔一眼,隻見謝柔嚼著口香糖,隨意地斜倚在牆邊,神情不羈,於是斷言道:“肯定是她拿的!”

“什麼呢!”

謝柔的舅舅趕緊反駁,“你家孩子不是都承認了嗎?”

“什麼承認!一定是你家孩逼我們阿春的。”

麵對家長的咄咄逼人,阿春終於低下了頭,緊緊咬著下唇,不話。

謝柔在學校裏沒有什麼朋友,遇到事情總是單打獨鬥,被認定為問題少女。

阿春是她唯一的朋友。

阿春性子柔弱,謝柔保護她不被欺負,兩人時常出雙入對。

今年謝柔住校,阿春也搬到學校陪她。

阿春平時從來不和男孩子交往,也不喜歡和男孩話,隻和謝柔要好。

兩位姑娘感情好,這次偷竊事件,兩人都是自己幹的。

舅舅隻顧著罵謝柔:“你媽把你這麼個拖油瓶留給我們,你平時不好好學習就算了,現在還偷東西,你對得起誰!”

謝柔沉聲:“我也可以走。”

“你走?

一沒本事,二沒手藝,你能走去哪裏?

讓你在學校讀書,不好好讀,搞東搞西,現在搞出事情來了,你怎麼辦?”

教務主任的意思,偷竊事件對學校的聲譽有極大的影響。

反正兩個女孩是不能在一起學習了,犯事的兩個人總有一個要退學。

舅舅:“馬上就要畢業了,這時候退學不厚道啊!好歹讓這死丫頭拿個高中文憑,將來也好出去打工!”

“東西是從她們的抽屜裏翻出來的!這傳出去,我們學校還怎麼招生!”

教務主任的態度很堅決,“現在兩個人都是自己幹的,你們家長自己商量,退一個吧。”

“我們阿春是絕對不能退學的!”

阿春母親的態度也很堅決,“阿春成績好,年級第一名咧!退了學,一輩子都毀了!”

謝柔舅舅:“那我們也不能退!”

“明顯這事就是你們家孩子幹的,就該叫她退!”

阿春母親嚷道。

謝柔舅舅著急上火道:“憑啥!沒這種事!”

兩個家長越吵越離譜,教務主任聽得頭痛,讓他們回家去吵。

在學校鬧,影響甚是惡劣。

而謝柔自始至終背靠著牆看著花板未發一言,臨到末了,她才:“阿春成績好,我成績差,我退學。”

當晚上,謝柔聽到舅舅和舅媽房間裏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舅舅歎息一聲,:“她爺爺剛剛打電話過來,要把這丫頭接回B城繼續讀書。”

舅媽堅決地:“這要是接走了,以後撫養費咱就一分錢都拿不到了,絕對不能讓那邊把人接走!”

“不然怎麼辦,難不成真讓丫頭退學?”

舅媽輕哼了一聲:“退學就退學唄,讓她在咱家店裏打工幫忙。”

舅舅連忙:“這不成,要真退學,她爺爺知道了還不鬧?

到時候打起官司來,是咱們理虧。

再,她明年就滿十八歲,咱們拿不到撫養費了,留著反而吃虧,不如送出去。”

謝柔不動聲色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心裏卻暗自鬆了口氣。

謝柔的家庭情況比較複雜。

父母在她很的時候就離婚了,哥哥被判給父親那邊的家人,在B城生活;而謝柔則跟著母親這邊的親人,在南方鎮生活。

父親因事故過世,而母親帶她回娘家後沒多久也因病去世。

謝柔留在舅舅家,讓舅舅照管著,雖然爺爺多次要求要把謝柔接回B城生活,但是舅舅死都不同意,寧可鬧上法庭,理由是謝柔爺爺年邁了,不能照顧孩。

那個時候,謝柔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父母雙雙過世的打擊讓她整個人心灰意冷,長輩們爭得麵紅耳赤,她卻是一副愛咋咋的態度,不大想挪窩,最後還是跟了舅舅。

後來,謝柔漸漸長大了些才知道,舅舅不是舍不得她,而是舍不得爺爺家每個月彙過來的高額撫養費。

這筆撫養費,讓舅舅家在鎮的日子過得非常滋潤。

兩後,一輛B城牌照的轎車駛入鎮,停在了謝柔家的院子前。

從車上下來一位模樣英俊的年輕人,與謝柔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是謝柔的哥哥謝謹言。

他來給謝柔辦退學手續,然後把她接回B城繼續念書。

哥哥謝謹言來鎮之後,並沒有立刻給謝柔辦退學手續,而是先跟學校方麵詳細了解她被開除的原因。

教務主任沒料到謝柔居然還有哥哥,更沒想到的是,她哥哥居然是B城身居要職的厲害人物。

事情有點尷尬了。

教務主任一開始斬釘截鐵是謝柔偷了東西,還把幾個見證的同學叫過來問了。

然而在謝謹言亮出身份之後,他立刻戰戰兢兢改口,都是誤會,是同學誣陷,其實退學的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謝謹言直接問:“那個舉報的同學呢?

我想問問他。”

教務主任汗流浹背,連忙道:“是短信匿名舉報的。”

“短信給我看看。”

教務主任看著謝謹言不怒自威的模樣,聯想到他們家在B城的權勢,還是將短信給謝謹言看了——他可得罪不起這樣的人物。

短信內容如下——

檢舉信:謝柔偷了李雪陽的項鏈,情況屬實,請老師在今中午來女寢08查驗謝柔的抽屜,真相很快就大白了。

看完短信,謝謹言皺了皺眉,這條短信未免太過篤定。

臨走的前一晚上,謝柔跟阿春在河邊的橋洞底下見了一麵。

阿春拉著謝柔的手,低聲:“終於成功了!”

謝柔點點頭,又關切地問她:“你媽媽有為難你嗎?”

阿春搖頭:“罵了兩句也就算了。

她相信我沒偷東西,隻是覺得你看起來不像正經女孩,怕你把我帶壞了。”

謝柔的確不像好女孩,她染著一頭爆炸黃,左邊耳廓上戴了五個耳釘,鎖骨還有英文字母文身。

她的模樣清秀俊俏,跟她帥氣的哥哥謝謹言如出一轍,獨獨缺了女性溫婉嬌媚的氣質,眉宇間多了幾分英氣。

隻有阿春知道,她倔強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柔軟的少女心。

“這次為了幫我,害你被大家這樣誤會,對不起。”

阿春連連擺手:“你千萬別這樣,咱們是好朋友嘛,為好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還有李雪陽,其實還多虧了她呢。”

“是啊。”

多虧她願意把項鏈借給她們,自導自演地演這一出偷竊鬧劇,謝柔才有機會退學。

“柔柔,既然有進B城的機會,你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再虛度光陰了。”

阿春苦口婆心地勸道,“要是有不會做的題,就打電話問我。”

“我知道的。”

謝柔攥緊了拳頭,“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

麵臨高中畢業,謝柔的成績又不好,她怕,怕自己永遠都走不出去這個鎮。

所以她孤注一擲,想辦法一定要離開這個封閉的鎮。

上車後,謝柔一直沉默,望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一言不發。

哥哥謝謹言看著她,以為她是因為要離開從生活的家鄉,心裏難受才這樣,所以很是心疼。

他將手搭在她的肩頭,輕輕地按了按。

他不大會安慰女孩子,所以隻好簡單地:“哥哥在。”

謝柔微微側眸,看向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雙手。

白皙修長,如同玉琢,一看就是豐厚水土養出來的一雙手,從來不沾陽春水。

謝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麵有粗糙的繭子,是她每晚上洗碗幹活直到深夜的見證。

謝柔心裏突然有點嫉妒。

不過很快,這種情緒就煙消雲散了。

因為謝柔發現,哥哥似乎很想和她親近。

他買了好多零食放在車上,還給她買了新衣服、新鞋子和女生喜歡的配飾與玩意兒。

甚至因為怕她無聊,還給她講冷笑話。

謝柔淡定地看著他一邊一邊笑,笑得抽筋打嗝。

他的皮膚白皙,溫潤如美玉,一雙榛色眼眸泛著柔和的波光,嘴角上揚的弧度,讓她想到了冬日裏的暖陽,她哥哥真是好看得令人窒息。

很多人他們兄妹長得像,可是從來沒有人誇過她漂亮。

謝謹言的手碰到謝柔的耳垂,謝柔瑟縮了一下。

他輕輕地將耳釘一顆一顆摘下來,動作細致而專注:“回去以後見到爺爺,就不要戴這些東西了。

爺爺很傳統,見不得女孩這樣打扮,知道嗎?”

他仔細地叮囑,語氣溫柔。

“嗯。”

謝柔聽話地點頭。

“以後咱們兄妹應該不會分開了。”

“嗯。”

“除了‘嗯’,你還會講什麼?”

謝柔眨眨眼,甜甜地叫了他一聲:“謹言哥。”

她叫出“謹言哥”的那一瞬,謝謹言感覺自己的心尖尖仿佛都要融化了。

過去,他跟妹妹接觸的機會不多,但是他時不時會打電話詢問她的學習和生活。

對這個長於南方的親妹妹,他滿心愛憐。

謝謹言決定,一定把她留在身邊好好照顧,再不讓她受欺負。

謝謹言帶謝柔回B城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剪頭發。

要是牽著這隻“金毛”回去,多半要把爺爺的肺都氣炸。

過去無論怎麼受委屈、被排擠,謝柔都沒哭,可是理發師給她抹上黑色染發劑,一通折騰後拿著剪刀在她頭上“哢嚓哢嚓”的時候,謝柔哭得死去活來,苦苦哀求謝謹言手下留情。

她哭著自己本來就像男生,現在剪短頭發更像了,那還不如幹脆就不要活了。

可謝謹言麵不改色,眼睛都不眨一下,修長的手指飛快翻動著短發造型書冊。

經過他直男審美的一番鑒賞,最後他讓理發師給謝柔弄了個側分齊耳清爽的短發。

理發師幾剪刀下來,很快搞定。

謝柔不哭了,一雙通紅的眼睛透過鏡子怨念地看著謝謹言。

謝謹言挑挑眉,心,我還治不了你了。

他當兵多年,再頑劣的新兵蛋子都讓他馴得服服帖帖。

剪了頭發的謝柔看上去酷酷的,像男孩,卻又比一般男孩更添了幾分俊美。

沒了那誇張的金毛發型,她清秀的容顏便顯山露水,引得理發店裏的洗頭妹紛紛出來觀望。

好些個女孩子羞答答地紅了臉。

她好帥!鮮少見到比男孩子還帥的女孩!

幾個時後,謝柔在大院兒的別墅前見到了幸福和諧的一家三口。

叔謝紹祺,嬸蘇青,以及他們的女兒謝禾熙。

他們跟爺爺和她哥哥一起住在大院兒裏頭,是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人。

爺爺兩鬢斑白,卻依舊精神矍鑠,隻是看上去有點嚴肅。

叔謝紹祺對謝柔還算熱情,一路辛苦了,招呼她趕緊進屋。

晚飯後,嬸蘇青給老爺子謝正棠泡了一杯茶,一雙丹鳳眼不停打量著這位侄女。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還真是鄉下來的野孩子。

跟她一對比,端坐在邊上一直沒有話,保持端莊儀態的謝禾熙——她的女兒,才是真正的淑女。

爺爺謝正棠:“我讓你哥把你安排到首一中,咱們大院兒裏的孩都在那所學校念書,以後上下學也好有伴兒,就念零班。”

蘇青連忙:“零班的課程抓得緊,柔柔能跟得上嗎?”

爺爺:“謝家的孩,聰明是生的。”

謝柔愣了愣,老爺子這麼有自信?

不過隨即她就想明白了,基因強勢,她的哥哥謝謹言和堂妹謝禾熙都是相當優秀的。

隻是謝柔嘛……在學校的時候就是問題少女,優秀跟她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聽老爺子那麼,蘇青又:“鄉鎮中學即便是考第一名,放在首一中,不定都要排到幾百名以後了,更別她的成績本來就不好……”

“不好就讓老師給她補課。”

老爺子沉聲道。

叔見老爺子不高興,連忙岔開話題問謝柔:“柔柔,你想去零班嗎?”

謝柔點了點頭:“可以的。”

這個家看上去還是老爺子做主,順著他總沒錯。

深夜,一輪明月高懸於窗欞邊。

謝柔再度失眠。

她從就有失眠症,類似神經衰弱。

失眠時,人就像夜裏的遊魂,能讓她發現白裏那些偽善的笑容下的真麵目。

因為在黑夜裏,人們無須偽裝,會放鬆警惕。

她溜達出去,上了個洗手間,路過叔嬸的房間時,聽到他們話的聲音。

蘇青不甘心地:“我還不知道嗎,不就是因為阿定在零班!老爺子這是處心積慮想把這兩人湊一塊兒去。”

謝紹祺勸慰道:“你又想多了。”

蘇青無奈地歎了一聲:“哪裏是我想多了!特意給她取名謝定柔,不就是為了跟阿定湊一對兒?”

謝紹祺:“爸和韓伯伯很早就有默契,要結孫兒女親家。”

“禾熙難道不是他的孫女嗎……”蘇青咕噥,“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從給她上流社會最嚴格的淑女教育,不就是希望她能夠嫁得更好?

憑什麼謝柔一回來,什麼最好的都是她的!”

謝紹祺:“雖然老人家有這個心願,可是到底能不能成,還要看孩子們自己,咱們也不好插手。”

“也對,我就不信那個野孩子能比得上咱們禾熙。”

謝柔沒有再聽下去,她回了房間,躺在床上望著花板出神。

謝定柔是她戶口本上的大名,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了,大家為了順口,都更願意叫她謝柔。

阿定……那個男孩略有些模糊的輪廓出現在她的回憶中。

謝柔和韓定陽從就認識,算得上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大院兒裏他們那個年齡的孩,男女陣營分裂明顯。

男生隻和男生玩,女生隻和女生玩。

而時候酷似男孩的謝柔總被女生排擠,也就自動被劃到了男孩那一撥去,於是她就跟全大院最帥的孩——韓定陽成了最好的朋友。

那時候的韓定陽一股子高冷範,都不怎麼理人的,女生們都不敢靠近他。

不過也虧得謝柔傻愣愣的,整追在他屁股後麵跑。

追著追著,兩人就好上了,一聲一聲的“阿定哥哥”,甜得人心頭釀蜜。

“阿定哥哥,我要吃糖人,你給我買。”

“阿定哥哥,我眼睛進灰了,你幫我吹吹。”

“阿定哥哥,我褲子髒了,你把你的脫下來給我穿。”

“哥哥”叫多了之後,韓定陽還真就像個哥哥一樣照顧她、疼愛她,兩人好得能穿一條褲子,旁的孩都羨慕不已。

後來爸媽離婚,謝柔離開了大院,去了南方。

但是每年暑寒假,謝柔最期待的就是能去B城跟韓定陽玩。

可隨著年齡的增長,謝柔的女性特征開始顯山露水,最明顯的就是胸部發育。

她還記得那年盛夏,她穿著一條白色連衣裙出現在韓定陽麵前。

韓定陽驚悚地盯著謝柔微微隆起的胸部,嚇得臉色慘白。

那個曾經穿過他褲子,跟他在樹下睡過午覺,看過他全身光溜溜的猴子,居然是個女的!

那時候的韓定陽模樣雖然青澀,但是已經初具了少年人的鋒利輪廓,喉結凸顯,下巴還略有青色胡茬。

謝柔看著當時已經帥得怒人怨的韓定陽,漸漸知道了害羞。

大概因為這樣,她已經很難再將他當成哥們,每次跟他多幾個字都會臉紅。

兩個人待在一起,謝柔會感覺渾身不自在,總是情不自禁地摸出鏡子偷偷照自己的臉。

兩人不再像時候一樣一起翻牆爬樹,或是半夜跑出來在星空下談地。

他們幾乎沒有了共同話語,尤其是獨處的時候,周遭的空氣都要升溫到爆炸。

她一緊張總是犯傻,而韓定陽板著個臉,嚴肅又正經,超級無敵尷尬……後來父親去世後,謝柔就不再去B城,與韓定陽也斷了所有聯係。

剛剛聽到嬸提起韓定陽的名字,謝柔才恍然想起,她在B城大院兒還有這樣一個年紀相當、青梅竹馬的哥哥。

這裏的夜晚不像鎮那樣喧鬧,即使在睡夢中,偶爾也會聽到樓下傳來搗衣潑水聲和女人咿咿呀呀的罵聲。

這裏是B城大院,莊嚴肅靜,不可高聲喧嘩。

即便外麵時不時地傳來幾聲狗吠,也會迅速被這濃鬱的夜色所吞沒。

大院兒養了不少狗,而謝柔帶過來的那條德國黑背,聽話可愛,不凶人,最喜歡跟女孩兒玩。

但是黑背討厭朋友,總愛嚇唬他們,不讓他們靠近自己。

雖然它不咬人,但謝柔總是拴著它,以防萬一。

可是幾後的黃昏,謝柔發現她的黑背不見了。

這條純種德國黑背犬,是當年爸爸從部隊裏抱養回來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黑背不見以後,謝柔簡直要急瘋了。

她問了園丁,園丁沒怎麼注意,多半是狗自己掙開了鎖鏈,從護欄縫裏跑出去了。

大院兒位於山腳下,外圍有高牆護欄,又有警衛,肯定是跑不出去。

但是牆裏麵有山有湖,占地兩千多畝,住了好多戶人家,要丟了狗,還真不好找。

湖畔的淺水灘邊,卻有幾個大男孩粗獷的聲音傳來。

“看我發現了什麼!”

“嗬!這是誰家養的狗!”

“汪!”

謝柔連忙循聲找過去,沿著步道跑到湖畔,隻見幾個光著膀子,十七八歲模樣的大男孩站在湖邊。

她呼吸一滯,連忙背對湖邊,在一棵大樹後躲了起來。

那幾個男孩可能是在湖中遊泳,有的沒穿衣服,有的甚至連褲子都沒穿,就這麼赤條條地杵那兒。

不得不大院兒的男孩的身材是真的一級棒,腹肌最少的都有四塊。

“這是德國黑背吧!”

“看樣子還挺純的,好家夥。”

“要沒主人,我就帶回去養了。”

“大院兒的狗,怎麼會沒主人?”

“我還是先把它帶回去,到時候廣播一下,叫主人來我家領得了。”

“行了吧,蔣承星,就衝你爸蔣部長的麵兒,你要開口跟人要狗,主人家能不給你?”

“嘿,這麼純的黑背,我給好好馴馴,將來進部隊當警犬,多威風。”

謝柔眼見著狗就要被強行帶走了,急切開口:“狗是我的!”

此言一出,男孩們呆滯了幾秒鍾。

“有妹子!”

“褲子呢!老子的褲子呢!楊修,把褲子還給老子!”

“有生之年居然……被妹子偷看了!”

“啊啊啊!”

那群人亂作一團,穿褲子的穿褲子,穿衣服的穿衣服。

等他們差不多收拾妥當了,謝柔從樹後走出來,抱歉地:“我過來找狗,不是故意偷看你們的。”

黑背見到謝柔,撒歡兒朝她跑過來。

謝柔蹲下身戳它的腦袋,板著臉教訓:“看你還敢不敢亂跑,被人家抓走看你怎麼辦。”

幾個男孩衣冠不整地站成一排,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謝柔,發絲還滴滴答答淌著水。

謝柔皮膚白皙,一雙狹長的杏眼水波蕩漾,盈盈的,又略透著一股子狡黠,被她看一眼,就跟心頭抹了清涼油似的,覺得舒服,可又有一股子冰涼冰涼的後勁兒。

蔣承星問謝柔:“妹妹,你是哪家的?”

“謝家。”

“我們認識謝禾熙,你跟她可不大像。”

謝禾熙模樣秀氣,與嬸蘇青如出一轍,皮膚白皙,一雙大眼睛閃爍著萌動的光芒,骨架,是個可愛的萌妹。

而謝柔完全繼承了謝家人淩厲的臉部輪廓,與哥哥謝謹言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看上去英氣十足。

從就有人把她當成男孩子,可比之於男孩,她卻更顯清秀和柔美。

謝柔解釋道:“我叫謝定柔,剛剛搬到這邊。”

此言一出,幾個男孩像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情,個個瞪大了雙眼,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

謝柔帶上狗正要離開。

就在這時候,蔣承星突然轉身,手攏成喇叭狀,衝湖中心高聲喊道:“阿定,別遊了,快上來看你媳婦!”

韓謝兩家有聯姻之意的事兒,也沒人知道真假,但傳得沸沸揚揚。

一開始大夥兒都以為韓定陽將來要娶的女孩是謝禾熙,可是後來又聽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從鄉下來的女孩。

全大院兒公認顏值最高的韓家少爺韓定陽,居然要娶一個南方鄉下來的土包子!他們為韓定陽抱不平的同時,跟韓定陽告白的女生也多了起來,她們覺得自己總歸比那個鄉下女孩要好得多,然而無一例外的全部失敗了。

對聯姻傳聞的確認,還是來自於當事人韓定陽。

因為韓定陽拒絕女生的口徑,從過去的“不想談戀愛”“對你沒興趣”“對女的沒興趣”“對人類沒興趣”,直接變成了現在的“啊,我有未婚妻了”。

湖心的韓定陽正在蝶泳,矯健的雙臂同時發力,朝著湖岸遊過來。

他遊泳的速度極快,分分鍾就遊了幾十米的距離,“嘩啦”一聲出水,水花四濺。

他接住蔣承星扔過來的毛巾,擦了擦頭發和身上的水珠,漫不經心地問了聲:“她呢?”

楊修:“跑了。”

當蔣承星衝著湖麵叫“阿定”的時候,那個女孩臉上的神色突變,直接抱起二十多公斤的大狗子,分分鍾跑得無影無蹤。

韓定陽臉色沉了沉,什麼也沒。

而不遠處的樹林子裏,謝柔躲在樹後麵,捂著狗子的嘴,鬼鬼祟祟朝著湖岸邊觀望。

大狗子在她懷裏死命掙紮,不安地嗚嗚叫著。

夕陽映照著湖麵,泛著粼粼的波光,宛如無數條遊魚翻著白肚。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韓定陽腹部的六塊巧克力板塊肌肉。

麥色皮膚上掛著豐盈的水珠,映襯著橘黃色的夕陽餘暉,閃閃發光。

幾年不見,他的輪廓似乎又成熟硬朗了許多,透著某種硬質的維度。

這種硬度不是生的,而是經受長期的訓練,漸漸滲透進骨子的某種堅毅質感。

腹部人魚線往下,一直延續到黑色的泳褲中。

泳褲緊繃著,那部分輪廓相當分明。

他的身材比周圍的男孩都要好,不僅僅是一身矯健勻稱的肌肉,也包括下身的分量。

謝柔的呼吸突然有點亂。

而大狗子在看到韓定陽的那一瞬間,跟見到了親人似的,猛地掙開謝柔的桎梏,“嗖”地一下躥出樹林子,箭一般朝他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