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九,清晨薄霧朦朧,寒風凜冽,雪花六出飄揚,鍾七渡漢江,沿秦嶺徑往固城回返。
時值寒冬,路上行商,遊人寥寥無幾,隻有鍾七,一路懸葫蘆,持黎杖,單薄百納衣裳,踩著地上三寸積雪,登崖過嶺。
風雪天氣,有時積雪厚,路也難走,鍾七走了兩天,才過天台驛站不遠,一路上夜裏有莊子則留宿一夜,白天遇見亭驛也去打酒祛寒。
第三日走出了秦嶺,到了固城縣境內,因早上風雪交加,陰雲沉沉,鍾七就在路中亭驛,飲酒歇腳,耽擱到午時才走。
一下午行了十餘裏路程,不覺天色已晚,離著下一道驛亭還有十餘裏,趕不上宿頭,路上也無行人作伴,蜿蜒道上,獨鍾七一人前行,也知到何處投宿一夜,躲避風雪是好。
這種天氣,白日還好,一到夜裏寒風刺骨,縱是鍾七有些武藝傍身,能抗寒暑,在荒野過夜,無避風雪之處,也是凶險極大。
正憂心間,悶頭又走二三裏路程,恰見一道岔路,積雪上一串串雜亂腳印,鍾七見此一喜,這雪下得大了,若有人過去,腳印在一時三刻就會被雪覆蓋。
而這腳印清晰,明顯是新印子,說明方才有人才從此進去,猜猜裏麵頂人有是人家居住的,見天色暗沉,鵝毛大雪飄散,鍾七忙轉道入岔道,沿腳印走。
又走了約莫二三裏小路,轉一道山脊,前方豁然開朗,遠遠望見炊煙嫋嫋,顯然還不止一戶人家,鍾七見此心中微鬆,有人家就好,也能借宿一夜,避過風雪。
有往前走百十餘步,才看清晰,卻是一片掛雪白鬆林,樹叢間一座莊院燈火閃爍,約莫得有一二十戶人家,莊子後山重重疊疊都是白崖亂山。
鍾七忙走上莊口,正見著七八個青壯,一邊兒大聲吆喝,一邊般著家當,推紅花,掛彩條。
見鍾七依著木杖過來作揖,那幾個青年問道“道士,這廂不施齋菜,你來我莊上作甚?”
鍾七回道:“因是天色漸晚,貧道趕不上客邸驛站,恐夜間風雪,欲借貴莊投宿一晚,明早便走”
幾個莊客對視一眼,同聲道:“失禮了,我莊子今夜有事,歇不得”
“貧道也不求上房,隻胡亂借個柴房,灶院兒借宿一晚,聊以躲避風寒,該是多少錢,貧道把錢付上就是,明日便走”鍾七垂首作揖道。
那青年目露猶疑,決絕喝道:“害…道人快走,莫在這廂討死”
鍾七一頭霧水道:“歇息一夜怎的,能耽誤你家甚麼,怎麼就說討死”
這話一出,幾個青年對視一眼,皆持竹竿,耥耙,鋤頭圍將上來,喝到“叫你走就走,再囉嗦,就先拿下,捆縛在此”
“你們這廂甚麼習俗,這等待客之道,縱是寧羌胡寨,也不曾這般蠻橫,我又不曾說別的,就要來綁我,怪哉,怪哉…”鍾七撇撇嘴,有些無語道。
幾個青年見此,有的愈加岔怒,喝罵叫鍾七快走,有的語氣溫和下來,卻也勸鍾七不要多留。
這番吵吵嚷嚷,卻驚動了莊重鄉老,一皓首白發,形容枯蒿的老者,杵一條棗木杖,疾步走出,見幾個後生吵嚷,不由喝道:“叫你幾個從速辦事兒,你們鬧什麼”
幾個後生撇撇嘴道:“我等正自忙碌,迥耐這道人硬要留宿,勸慰不聽,持著木杖子,還要與我等動手哩…”
鍾七看了手裏的黎杖一眼,忙朝老者一禮道:“長者有禮了,貧道是午山將軍廟來的,此番從梁州府回來,過此地天色已暮,想投宿貴莊,避過風雪,明日便走,不想莊裏青壯…”
鍾七三言兩語,把話扯清楚,那老者瞪了幾個後生一眼,回禮道:“常聞午山觀有位泓繼仙人,上能梯雲登天,下可潛淵縮地,水不能溺,火不能焚,又能變化仙藥,蓮花,道長與那個神仙,可是一家的麼?”
鍾七心下一樂,沉吟道:“是一家的,隻是多日前,也外出雲遊去了”
老者鍾七相貌年輕,理所當然的以為是那位泓繼仙人的徒子徒孫,當下開心道:“即是神仙一家的道人,快隨老漢進來吧”
隨即領鍾七入莊內安座,奉上茶水點心,老者也坐下道:“道家不要怪他們,後生們也不曉得午山觀鍾神仙,隻當尋常僧侶道士,老漢我素來敬佛信道,雖是今夜莊中有事不甚方便,但也權且留道長歇息一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