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進去,卻驚見禪院中走出一位青衣短髯道人,項掛數珠(又稱念珠,念經時用來計算次數的串珠),口中念著佛經。
還不待鍾七回話,那短髯道人就先合十一禮,開口道:“阿彌陀佛,方才見先生在院外瞭望,道家可是逢著難處麼…”
鍾七聽見阿彌陀佛,就知道這人實為佛家,隻是供奉普賢菩薩所以才著道裝打扮,也不在驚異,也連忙稽首回禮道:
“見過長老,貧道自固城午山將軍廟而來,奉觀主法旨,往粱州而去,路過貴寶刹,天色已晚,欲掛單寶刹,借宿一晚,不知可行否…”
那道衣和尚頷首點頭,含笑回道:“正所謂:紅花白藕清蓮葉,三教從來一祖風,道家仙履至此,正是禪院的福分,有何不可,還請進,請進”
隨即那和尚引鍾七徑入院中,到了大殿,原來正值禪院晚課,滿堂錦繡,一屋威嚴,兩道腰粗立紅柱,上書描金篆書,曰:靜收慧劍魔頭絕,般若波羅善會高。
普賢菩薩座像下,眾門人齊誦《法華經》,老班首輕敲金鑄磬。佛前供養,輝煌寶燭,如條條金焰射虹霓;馥鬱檀香,似道道玉煙飛彩霧。
半晌之後,晚課已畢,眾僧兀自跌坐蒲團禱告,那道裝打扮的和尚囑咐鍾七稍待,自入殿內通稟長老。
片刻後,走出來一位褐衣老僧,披紅羅袈裟,腳上白襪芒鞋,徑出殿外,鍾七知是高僧大德,不敢怠慢,連忙作揖到底,輕聲道“小道鍾泓繼,見過長老”
卻是道不言壽,僧不言名,鍾七也不好問這老和尚名號,隻是躬身拜揭。
老僧須眉雪白,麵色慈祥的朝鍾七抬手虛扶道:“道家多禮了,貧僧釋靜玄,請入客堂安坐用些素齋,稍後貧僧請知客給道家安排屋舍”
“謝貴寶刹收容,謝靜玄長老…”鍾七躬身一禮,有青衣小僧出來,與鍾七見過禮儀,即引至客堂落座。
盞茶之後,有寮房僧人專程過來招待,擺上桌椅素席,盡是水果香花,案上安排,皆是素肴素品。
這也是掛單住宿的好處,不僅不用花錢,還能享受一頓素齋宴席,尤其是佛門,雖然戒律甚多,說是清苦修行,實則最是富麗華貴。
說是素齋,實則花樣繁多,先上了白米飯,蒸餅,蒸糖糕,炒蘑菇,炒香覃,炒筍茶,炒木耳等素宴。
後來禪院高僧怕鍾七吃不習慣,索性下了法旨,諸僧侶又專程為鍾七奉上道家延壽餐,蔓青,芋頭,蘿藤,山藥,黃精,茯苓等物。
相比前世渾身銅臭,滿臉油膩貪弊的和尚,此世的僧侶給了鍾七極大好感。
這些僧人久居山中虔誠的修行著佛法,收入全憑施主的善心和天意,不爭不奪,自己開懇田地,單純,善良,守禮,完全符合鍾七心中的僧人形象。
為了招待鍾七這個道士,諸僧眾掃灑屋舍,把自己平素舍得的,不舍得的,俱都拿出來招待,當真滿滿善意。
鍾七獨自一人用宴之後,知客僧又引鍾七在寺中遊覽,這普賢禪院,有大小殿餘僧舍五十餘間,占地數十畝,不說天台山,就是對比大梁數千寺廟,也是大刹。
鍾七漫步其間,聞檀香馥鬱,隻覺濃濃禪意撲麵而來,不愧是佛家經舍,貝闕寶宮,盡是層層殿閣,疊疊廊房。
三山堂外,幾株鬆篁,無年無紀自清幽,五福門前,兩路檜柏,有色有顏隨傲麗。
有見那鍾鼓樓高,浮屠塔俊,安禪僧定性,啼樹鳥音閑,當真是寂寞無塵真寂寞,清虛有道果清虛。
至暮時,禪院燈火通明,猶如白晝,諸僧侶各臥禪台頌經,而鍾七也徑入客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