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生辰如期舉行，那日，清之坐在稍前的位置，望著坐在玉帝手邊的太子怔住。風驚起一池繁花，清之驀然醒了神。
原來，那人，這般令人熟悉，清之低頭，曾在夢中出現。
太子在，那……師傅呢？
夢裏有一座山，山頭有一棵老樹，老樹開了花，落花下坐著兩個錦衣的年輕人，年輕人在下棋。
“近來聽說鳳凰山來了一抹綠，你這鳳凰山上可沒有什麼養料，連花也不開，這倒是難為它了。”
友人斟茶，眉眼清冷的年輕人伸手接過，置若罔聞，又滿上一杯。
清之忽爾起身，接過侍人的酒盞向太子走去，她袖內有光，太子若有所應，抬頭望進清之的眸子。
太子不合時宜的起身來，清之笑容顫了一下，尾隨著他走入一座清冷的宮中。
清之將明朝的散魂碎片交給他，清之又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般清晰明朗。
太子盯著清之看了許久，清之硬著頭皮道，“希望對你有用罷。”
清之哆嗦了一下，退後一步，閉上眼睛。
太子望著清之似乎是望穿了她，壓著嗓子，坦然而愧疚。“你都知道了。”
仙家有靈，他將清之舊時記憶藏於深處，清之因靈力波動而想起。
二千多年前，狐仙曾在鳳凰山下將一碗糊了的熱粥塞在一株剛化成型的小尾巴草懷裏，將她嘴裏自人間吊來兩串錢取下，把她抱在懷裏取笑道，“??你來我這山頭，還主動送上買路錢不成。”
清之見錢落入那人袖中，掙紮著揣翻了熱粥，粥湯淋了那人滿身。可他不在意，隻將清之衣襟提了起來，令其與之平視，“要不這樣罷，我收你為徒，你這錢呢，就當是遲來的拜師禮好了。”
後來清之陪了狐仙大人五百年，五百年後，狐仙大人說下山曆劫，清之說要陪看他，他說，“人世險惡，我怕屆時你回來，連這一身皮毛不存。”
狐仙大人走後，清之終於修煉的漸漸的又長高了一些。清之走的時候望著鳳凰山，暗暗的想道，去了人間的時候，帶著遇見了狐仙大人，清之定要讓狐仙大人瞧瞧自己這般的模樣，莫叫狐仙大人老是嘲笑自己矮子。
清之尤記那年，她站在一樹半開的梅花下，等著她的心上人來娶她，清之記得那時她的心上人握著她的手時，她觸碰到的他手上溫柔的繭。
清之笑了笑，二千五百年哪，清之守的哪裏是他的心上人，分明是狐仙大人的一抹影子。
清之感覺到有眼淚從自己的眼眶中慢慢的流出來，一滴一滴的，她後退，直到狼狽的撞翻了琺琅捶瓶數樽，才踩著滿地的碎片轉身，奔逃而去彼時痛的呼吸都如真入骨，沒有歸途，毫無生路，身心一起徹底的冷下去。
華燈初上，太子殿下拉住他的手腕，對清之道，“?我虧欠了明朝。”
清之一晃身又仿佛看到了鳳凰台上的那一場雪，舊雪過膝，太子與狐仙在一顆老樹下下棋。
那人骨相極好的纖指捏著白色的棋子，無奈的眸子，驚豔的眉眼處處寫滿了惋惜。隻淡笑朝著對麵的友人笑道。“你輸了。”
是啊，狐仙大人待你如至友，你因為旁人的虧欠取他的妖丹。
“狐仙死時，身軀捏碎為萬片，為防靈氣四溢，仙家將其魂鎖於丹廬，煉化七七四十九日。”
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清之漫漫目光翻山越嶺，自嘲。
清之望著太子，掩過了心頭的哀痛，啞言，“他……如今，在哪？”
太子聲音嘶啞，字字如同泣血，“我猶聽人說，那日剖丹時，狐仙慘白著臉色，卻是一句話沒說，他死後，他的內丹被練至七七四十九日，厲氣在太白殿上徘徊百年不散。我想，這一輩子，總該是我欠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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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之望著芳草淒淒的孤墳拍了拍時光擠到皺紋，便浮上了麵容。至遠至近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
那日午後，午後的熏香燃過了幾輪。清之指著書冊的字問道，
“師傅，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