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盡管滄邪一族可以掌控所有國家的龍脈,卻唯獨自己的國家沒有,亦是無法預料推測。而滄邪他那麼真切的存在過,曆史的記錄裏卻沒有關於他的隻言片語……
出了這冰下宮殿,白夜靠在血魅櫻樹上,久久的凝視著幹淨清澈的蒼穹,明明還在飄雪,可依舊那麼明亮透徹。
她覺得花月滄邪這個人才是真正的不在乎名利,不在乎所有世人在乎的一切東西。他完全可以殺了所有國家曾經殺了他子民的那些人,可他沒有,仇恨他不在乎。他可以統一整個大陸,他也沒有,權勢地位他也不在乎。
他整個人都是紅塵俗事之所未及,高山雲墨中,寵辱不驚,簡約,姝意。
可,這樣一個人,是什麼信念讓他覺得生活才會有期盼,才會不寂寞……
有個答案呼之欲出,隻是她不去想。她不是二十年前的花月夜,她的心也不是花月夜那顆完整的心,她不能想,想了,就是褻瀆……
“主子,吃午飯了。”天絕緩緩行來,喚道。
白夜側頭看她,驀然一笑,“天絕,你們先吃吧,我想去看看滄邪。”
天絕想說什麼,哽咽在了喉嚨裏,又沒說出來,隻是點了點頭。
白夜是鼓起很大勇氣才決定去看花月滄邪的。在那花樹盡頭,有林立的無數冰山。那裏的氣溫比花月教任何一處都要寒冷上千萬倍。縱然是習慣了花月教寒冷的白夜也是老遠就有些發抖起來。
晶瑩剔透的巨大冰山之中,映出紫色的霓虹,於陽光下反射在四周的那些冰山上,卻又在折射間,將那光線吸入身體,瀲灩出引人墮落的純淨深淵。
搖曳在紅塵中,醉了漫山的荒涼。
雪花溫柔的一片片落下來,白夜安靜的看著那林立晶瑩的冰山之中那安然睡著的銀發男子。
那醉人的惑紫眼眸輕闔著,形狀極為好看的唇顏色又淡了一些,那長及腳裸的銀發安安靜靜的被凝固了,再也不會被風撩起飛揚。
這地方美得若浮華的夢,不真實了那絕美的定義。而冰中長眠的銀發男子一如潔白之中的紫色睡蓮,又恍惚了誰的憐惜。經流年,歲月在紅河中悵然若失,這雪山之巔,他卻永遠會在這裏,一個人安靜的睡在冰裏……
白夜揚了揚頭,眼睛有點難受。她並不想花月滄邪看見自己哭。以前老是撒嬌老是哭,現在她不想讓他不放心。等到確定不會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裏流下來了,白夜又才看向冰中的花月滄邪。
她忍著寒冷又走近了幾步,第一次覺得天山的寒氣凍得她幾乎有些承受不住。
不知道,滄邪冷不冷。
這個想法不能深究,越是往深處想越是澀然。
白夜恍惚著隨意移動著視線,以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突然被一塊冰麵上映出的紅色蓮花影子吸引。紅色蓮花?這地方怎麼會有紅蓮?
往影子的反麵一步步走近,白夜在冰山腳下一個雪花飄不進的狹凹之中看到三盞蓮花模樣的河燈。
一紅,一白,一紫。
捧起那紅蓮河燈,看著燈內壁上的字:願未央身體健康,願滄邪一生充滿樂趣。
這字不算好看,白夜卻很熟悉。這是在北齊的時候,當初打敗了天國,他們一行人去放河燈,這燈就是她親自放在那滿載著希望的長河裏的。
頓了一下,白夜捧起那紫色的蓮花:
——願,夜兒一生,喜樂平安。
這字體她依舊熟悉,是花月滄邪的……
願她一生喜樂平安……這就是滄邪唯一的願望麼。隻要她喜樂平安就好了麼。
隻是,要她喜樂平安就好了麼。
滄邪對她,又是為何如此執著……
那白色的蓮花白夜幾乎沒有力氣拿起了,伸了伸手又縮了回來,卻在看見蓮花之下的一個白色底麵,淺粉白櫻花印染的小本子時又伸了下去。
頓了一下,才打開那本子。
淡淡的縈繞的香氣,已經有些模糊難測。
一張紙掉落下來,白夜拾起。上麵寫著:
夜兒,首先娘說聲對不起,在你昏睡的日子裏,我找到了好些東西,也都看了,包括這些河燈和這本隨筆記錄。我想,有一天你總得要來這裏看他,索性把這些東西從他寢宮拿到了這裏,想來也許你會發現的。
夜兒,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可我一直把你當我最愛的女兒。有些事總有一天要麵對,就像麵對花月滄邪的死亡。你會認清這個現實,他是真的離開了。或者像是你對花未央的感情,風風雨雨過後到底會是怎樣的結果,有一天你都會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