鍥子.這朝元宵憶那年(1 / 2)

元月有半,秋茗寺的子時鍾聲剛剛敲響,由長安城中心的鎏金殿垂出的一串串彩燈便一齊亮了起來。

刹那間,整個長安城仿佛被點燃了,如果說前一刻還有些戚清,那此刻便隻剩火熱。肆散的燈光在街道上鋪了開,將每家每戶那氤氳了一個寒冬的激情都迸發出來,一齊推門外出,向城中心聚攏。絢麗的燈光與繁雜的人聲,赫然把長安城雕成了一個琉璃般的世界。

位於朱雀大道上的將軍府在這都城裏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府邸,但此時卻是空無一人——全府上下一同出門去,共赴年會。

上官葵是將軍府的六小姐,介於將軍府“女嗣未及笄,不可出家門”那苛刻的家規,年至十六了,也才踏出這“淒淒慘慘戚戚”的寒庭深院。

“小姐,你快看那玉狐兒燈,樓頂上那!多好看!”葵的貼身侍女到底也是小孩子,到了這熱鬧的大街,也是激動不已“小姐?誒?小姐!”

“哼哼,第一個目標!糖葫蘆!出發!”葵此時已經拐入一個小巷,手裏拿著一匹絹紙,那娟秀的蠅頭小字分明寫著:

糖葫蘆

桂花糕

西洋木馬

……

一係列吃食玩物。

“哥哥之前偷偷給我帶糖葫蘆的時候,好像說過,賣糖葫蘆的老爺爺住在巷子裏來著”葵嘟囔著小嘴巴,在巷子裏拐來拐去。

“奇怪……”元宵深夜,在帝都長安的深巷裏不會找到任何人,除了——

“啪”身後清脆的醒木擊案聲,讓專心尋找的葵嚇了一跳,葵轉過身來,明眸微眨,眼前是位青衫先生,他盤坐在地麵的帛紙上,身畔圍著圈低案,左手持著塊醒木,頭發很長,雖有發冠束著,卻依舊遮住了麵頰。

“啊——原來是位說書先生”葵雖是第一次離家,但“讀萬卷書,行萬裏路”,這些“江湖中人”在各式書中多有描述,葵見了手中醒木便也一眼認出來了。

“姑娘好生熟悉”先生像是被驚醒,抬起頭來,溫熱的燈光映在他臉上,映在他瞳孔裏,渾然一個天人兒。

“先生孟浪了,小女此前未曾踏出家府一步,何來與先生熟悉之有?”葵答道。

“不敢,如此說來,是小生錯了。”說書人擺擺手。

“先生剛剛拍了醒木,可要開講罷?”不知怎的,葵感到眼前的“孟浪先生”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就像

就像

多年的朋友?

葵在旁邊找了一個石墩子坐下,墩子上也鋪著帛紙,是說書先生鋪上的。

“不著急去吃糖葫蘆了?”先生噗呲一笑,直勾勾得盯著葵。

“嗯?你怎知道……”

“啪”又一聲醒木,打斷了葵的疑問。

“很久的故事了。”

……

相傳,每年正月入夜,長安城上空的皓月立於中天最正,這時從城外秋茗寺的映月井自上向下望去,整個井麵都被月亮鋪滿,仿佛探手便可觸碰到明月。

這一異象被禪者釋義無數,被騷客弄墨萬千。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當代詩仙李青蓮的文字了,他在寄給摯友的書信中提到這般:“偌大長安,唯兩處尚有提筆之想,一曰秋茗寺映月之井,正月時分,水中月盈盈一井,仙人的月便是我的月,攬明月何須上青天?”李青蓮的文字讓映月井一時間聞名起來,成了祈福討願的寶地,但後來靖王兵變,幕府李青蓮受到牽連,被聖上揮淚貶謫。為了紀念詩人,聖上便把秋茗寺修成了皇帝行宮,遊人信子也就不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