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我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氣,有點不吐不快:“菖蒲不會不知道,長生能引誘了人的貪念,更不會不知道,長生會帶來多麼大的毀滅的力量,可是,她還是這麼做了,就把那個鏡子留在了這裏……”
“你是說,今時今日,這個村子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是菖蒲造成的?”程恪臉上什麼表情而已沒有,話也沒說的很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整個人突然就給人感覺是寒浸浸的,讓我忍不住也冷了起來。
“事情發生在那麼久遠的以前,”我停頓了一下,還是接著說道:“我沒有看見,當然也沒有證據,可是菖蒲出現的時機,也非常巧,為什麼,正是在本地的長生蠱反噬的時候?到了現在,村裏的人,也不知道為什麼長生蠱會反噬……”
程恪第一次打斷了我,一雙桃花大眼寒潭似的望著我:“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我抿了抿嘴,說道:“菖蒲當時是不是,隻希望,世上隻有她自己的那個長生?而其他的長生之術,能不存在,就不存在,這樣的話,長生,才是獨一無二的……”
沒錯,我就是覺得,說不定,是菖蒲借助於那個照過了長生的鏡子,毀了這個村子!而之前的那個長生蠱術反噬,誰知道,跟她有沒有關係呢!
我也知道,這話聽上去,像是在嫉妒,像是在詆毀,可是我隱隱約約的有了一種感覺,也許菖蒲,並不是我之前想象出來那樣善良的人
也或許,菖蒲當時有菖蒲的什麼難言之隱,那個老人不是說過嗎?菖蒲一個人獨自前來,自稱是要往這裏,來找什麼的……
事情,是不是可以從這裏入手……
可是這些猜測,不知為什麼,我居然沒法從程恪麵前說出口。
他會,把我當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程恪那一雙桃花大眼認真又耐心的望著我,卻什麼也沒說,隻是轉過身,順著那條路出去了。
他……這一次,並沒有先來牽我的手。
那個背影瀟灑又絕對。
還能怎麼樣呢?
我自嘲的跟了上來,那個人是菖蒲啊,我怎麼能在程恪麵前去懷疑那樣一個完美的存在?
程恪就算不高興,也有他不高興的道理,就算人無完人,菖蒲是。
我追了上去,望著程恪那半透明了的手臂,心裏有點忐忑,隻得問道:“要不要,我……”
“沒事。”
隻淡淡的一句,聽不出什麼語氣,他連頭也沒有回。
自己,又胡亂作死了吧?菖蒲,就是他身上的那一片逆鱗,誰也摸不得,誰也碰不得。
就算,他不確定,他不記得。
一路無話,腳底下深深淺淺,跌跌絆絆,居然覺得比來的時候,難走了很多。
順著那個來時肉鱉甲留下來的痕跡,我跟著他們出了那個錯綜複雜的地道口,地窖的板子還是關的緊緊的,攝影師趕緊拿了一個用來支撐器材的架子,將那個頂板給撐開了。
外麵應該是正午時分,那一縷陽光暖暖的傾灑了下來,照在了滿地的幹草上,跟陽光一起,那甜膩的味道,被衝散了不少,幹草的味道透出來,讓人覺得暖融融的。
“這真好。” 靠在了編導身上的那個老人全身沐浴在了那一方陽光下麵,十分滿足的歎了一口氣,微笑了起來:“真好……”
但就是與此同時, 那個老人單薄的身軀,忽然往上升騰起了許多的火苗,一下子就燃燒了起來。
編導側頭一看,自己的背上著了火,嚇得一個哆嗦,那老人就從編導的背上給落在了地上,安詳的躺在了那陽光下的幹草垛上,眼睛眯起來:“死之前,能曬一曬太陽,估計著,那些個老不死的,也會羨慕我吧……”
老人身上的火苗將那些幹草也點燃了,劈裏啪啦的就燒了起來,攝影師瞪大眼睛,呆若木雞:“這這這……就算是那個鏡子讓大師給破解了,他們身上還是……”
“也許,因為他們,早就不該是陽世之中的人了吧……”我望著那個老人在火苗之中安詳的閉上眼睛,說道:“到底,到底……”
“行了,大師,我看咱們還是出去再說吧!”編導生怕那火苗燒到了自己的褲腳,兔子一樣的蹦跳了起來躲避,將攝影師一個架子搶了過來,往上一跳,用架子勾在了那地洞口的邊沿上,像是個運動健將一樣,敏捷的就翻上去了,又把那個架子伸下來:“你們快抓住!趕緊著!”
攝影師見狀,忙抓住了,被編導一把給拉上去了。
我回頭望著程恪,程恪一語不發,忽然過來將我的頭按在了他冰冷的胸口上:“在這裏抱你,不會那麼冷了吧……”
火焰在我們身邊劈啦啪啦的燃燒著,我卻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程恪身上,現在就連那檀香的味道,都淡了不少……
“以前的事情,咱們一起來找。”程恪低低的說道:“沒關係,隻要你陪著我,一些不願意再次想起來的東西,我也可以在想起來之後,重新去忘記。”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一直知道,隻要在一起就好。”
程恪冰冷的手輕輕撫摸過了我的頭,說道:“菖蒲的事情,我心裏有分寸,她再也回不來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我也知道。”
我心裏微微一怔,他第一次,把我和菖蒲,相提並論。
”所以……“程恪那微弱的檀香氣息彌漫過來:“有你真好。”
一顆心微微的一顫,這種滿足,無以倫比,像是在春日細雨裏麵淋漓的澆了一場,暖暖的,潤潤的,滿滿的,全是希望了。
“兩位大師,趕緊上來吧!”編導的聲音從地洞口傳過來:“再不上來的話,恐怕就不好出來了!”
火苗的溫度炙烤在程恪身邊,讓他第一次抱起來,有了這種虛假的溫暖。
我舍不得從他懷裏出來,我舍不得。
“走吧。”程恪握住了我的手:“咱們去做,應該做的事情。”
在飛快燃燒起來的火焰之中,程恪的眼睛亮閃閃的,美好的不像話。
我,何其有幸,而且,意外的安心。
像是一直漂浮著的心緒,終於穩穩當當的落了地。
真好。
出了洞口,外麵的陽光讓人目眩神迷,程恪站在我前麵,想要幫我擋著光,可惜,他沒有影子。
“哎呀,這次真是收獲頗多!”編導跟攝影師翻弄著器材裏拍攝到的資料:“你看著,節目剪輯出來,神秘與懸疑並重,準能一炮而紅!咱們倆就坐等獎金吧!”
“可惜呀,現在那一把火下去,整個洞窟,是不是全完了?”攝影師望著那火爐似的洞口說道:“老大,要是上麵讓咱們取點實物的證據,咱是毛線也拿不出來啊!”
“有了這些影像資料,那就足夠了。”編導說道:“隻不過,回去了要剪輯的再玄乎一點,不然的話,就算是真人真事,也還是缺乏點真實感……”
兩人絮絮的說著工作上的事情,我則望著程恪透明了的胳膊,有點擔心的說道:“你還熬得住嗎?”
“我沒事,”程恪低下頭,清越的聲音曖昧的響在了我耳邊:“我有你。”
我當然知道他這話是個什麼意思,那檀香氣息像是一根羽毛,輕輕的搔動在了我耳畔,讓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下次你不許……”
“嗯。”程恪應了聲:“我知道了。”
但願,他說的是真的。
“哎呀,等了好久,等的都快要睡著了,你們才出來?”
一個隻聽過一次,卻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那個聲音,忽然近在咫尺的響了起來。
我後背一涼,抬起頭來,果然,魏淺承那一副頎長的身材正慵懶的斜倚在一棵樹下,正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