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律師本行的專業先拋到一邊,利用法律之外的其他東西來達成目的的手段一流,專門抓對手的死穴。”朱守慶掰著手指頭跟他們數,“前年杭藝上市股東離婚案,直接找媒體曝光炒作輿論,搞得股價差點跌破底盤,逼對方就範;億豪宅遺產爭奪案,鬧出了某法院十幾個法官集體□□的事,至今都不知道是誰背後捅的刀……”
換句話,蛇打七寸。
你最怕什麼,她就來什麼,用非常手段和案件之外的東西來影響對方當事人。
方不讓聽後轉了轉手中那隻黑色的打火機:“所以朱律現在定下訴訟方案了嗎?”
朱守慶差點被噎死。
他抬起手指來指著方不讓,人都差點顫抖起來,末了才沒好氣道:“昨就過了!和解,和解!能不離就不離!你到底有沒有聽過我話?!”
程白咳嗽了一聲出來緩和氣氛,爭取當一個合格的花瓶:“那我們是等法院的調解通知?”
朱守慶轉頭就噴:“廢話!”
“……”
程白突然覺得有點自閉。
會議室裏其他律師看得瑟瑟發抖——
這可能是朱守慶的人生巔峰了。
代理一樁官司,都不把當事人當爺爺奶奶一樣供起來,還直接指著鼻子罵。這兩位在業內可都是排得上號的大par啊!
朱守慶重新坐下來了,卻一下想起了什麼:“程律今跟女方接觸,覺得回頭有調解成功的可能嗎?”
程白回想了一下也不大確定,道:“她遇到了珍惜她的人,想離婚跟這個人一起過。”
朱守慶一張臉立刻喪了:“完了。”
程白猜他是覺得和解的可能變了。
果然,朱守慶捶胸頓足:“我原本還在想,如果是愛而不得、因愛生恨的話,還有挽救的餘地。反正方par和女人逢場作戲的時候也多了去,演技簡直奧斯卡級別的,再演一場避免損失也無所謂。現在這是真是要逼死老夫啊!”
“……”
程白覺得方不讓還好,反倒是這位朱律戲多得不行:昨還口口聲聲嫌棄方不讓,今勝負欲上來就一副一定要搞定這官司的模樣。
嘖。
又想起這位著書立時寫在書上那一句“不要暴躁”了。
明誠所的律師還真是各有風格。
她出言寬慰:“方大律不也早了不存在和解的可能嗎?我覺得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怎樣才能不離婚這個點上,不如幹脆放棄這個想法,考慮一下怎樣才能打贏官司吧。”
離婚訴訟無非是互相把對方查個底兒朝。
殷曉媛一方在起訴的同時就申請了財產保全,該凍結的賬戶都凍結,以使方不讓不能對二人婚姻關係存續期間的財產做手腳,但在對方申請保全之前,方不讓和朱守慶是不是已經轉移了一部分,就不得而知了。
程白不會去問這方麵的事情。
律師的職業道德要求他們為當事人保守秘密,雖然知道也無傷大雅,但如果不知道會更心安理得。
朱守慶卻一個勁兒地搖頭,那目光裏有些焦灼,頻繁地朝方不讓看,隻道:“方par你要知道,一旦離婚,事情會非常嚴重。”
方不讓瞳孔縮了縮,凝視著他。
朱守慶深吸了一口氣道:“今早上周副會長不止給你打了電話,也給段主任打了電話。”
“……”
“……”
程白和方不讓一下都沉默下來。
朱守慶這句話得簡單,但背後藏著的意思卻極其凶險。
作為明誠所的占股合夥人,方不讓離婚涉及到財產分割,一旦處理不好會對明誠現在的股權結構造成影響;而同樣,作為明誠對外響當當的招牌之一,他被舉報到律協這件事現在雖然還沒有確鑿的證據,隻像是一種威脅,可也足夠讓明誠牽扯其中,難免為之擔驚受怕。
離婚本身並不是壓力的來源。
方不讓所要麵臨的壓力來自於整個事件所引起的多米諾骨牌效應。
作為方不讓的律師,朱守慶和程白在得知舉報這件事之後,從頭到尾都沒有明確詢問過方不讓是否在從業生涯裏有過不正當的操作。
這是一種專業律師的默契。
因為一旦他們得知,且這件事的程度超過了他們在律師執業道德的保密範疇,他們可能不得不向上級部門舉報。
方不讓是否幹淨隻有他自己清楚,所以更多的決定也需要他自己來做。
這一場會議終究以沉默告終。
程白並不知道方不讓在結束之後又有怎樣的考慮。
她隻知道幾後法院負責此案的法官打來電話,按慣例要求當事雙方在到法院調解,而方不讓並未到場,隻對他們了一句話:“證據交換的時候再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