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覺得自己見了鬼。
然後就見他慢慢把那根煙取了下來。
這位被所有長輩誇得上有地上無、後來卻跑去寫書的好好學生,十分鎮定撩了一下頭發,對他們道:“你們好,我叫邊正,是邊斜的弟弟。初次見麵,請多指教。”
後來的事情就不用多了。
眾人雖然都震驚得嘴裏能塞下雞蛋,但也還沒下作到要跟他家裏長輩打報告。
隻是這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夜路走多了總要撞鬼。
事情終於還是七傳八傳傳到了邊斜家裏麵去,具體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隻聽邊斜的母親完全不敢相信,父親更是勃然大怒,家裏好像鬧了個不可開交。
但與此相反的是,同齡人裏,很多原本不喜歡邊斜的人,卻都漸漸想跟他做朋友了。
冬夜的風有些冷。
褚賢文站在露台上,緊了緊自己身上那件西裝外套,忽然就笑了一聲:“你你這也算因禍得福吧?”
邊斜挑眉,抬眼看他。
褚賢文便解釋道:“知道你私底下原來是個網癮少年還混得比誰都社會以後,大家都覺得你這人不高冷也很容易交心了,想想人性還挺好玩的。”
邊斜夾著煙,看他的目光頓時變得一言難盡起來:“那不都是想抱我大腿,讓我帶他們上分嗎?”
褚賢文:“……”
一根煙已經抽到盡頭,邊斜終於語重心長的對他道:“不用驚訝,我非尋常人,不走尋常路。這麼多年過去,隻有你還是這麼傻。”
然後滄桑一歎,把煙蒂扔了,擺擺手往回走。
褚賢文在後麵看著他背影,徹底沒了話。
論裝逼,他就服邊老邪。
是他媽不走尋常路啊。
跟家裏人吵完一架之後,氣得長輩住了院,差點沒搶救回來不,高考完還隨便填了個誌願,選了跟政商完全不相關的建築係,最後腦袋一拍跑去寫那些在長輩們眼中不入流的。
到今,卻混得風生水起。
每年大幾千萬近億的合法收入,打得往日那些笑他走了歪路的人臉疼。
“我竟然還曾經同情這種人,我是腦子有坑嗎我……”
跟同僚們的年夜飯結束得早,畢竟都還要回家。
席麵上喝了酒,保姆又回去過年了,所以是邊母進了廚房,親自給他們煮湯。
明亮的客廳裏就爺倆相對而坐。
茶桌上擺著石質的茶盤,雕刻出山水的紋路,一看就知道上了點年頭,是件舊物。
邊原燒了水,不緊不慢地泡茶。
他五十來歲年紀,臉上有皺紋,不過頭發卻染得烏黑油亮。算算仕途上上升空間沒多少了,這些年也就由攻轉守,不那麼拚了,講究起養生來,人脾氣沒那麼大,看著也就和善很多。
邊斜歪歪地坐在他對麵,安靜地神遊外。
直到茶水衝泡的聲音打破靜寂。
他父親抬眉看了他一眼,照舊不大看得慣他這懶散的姿態,但也不好多了,隻道:“二十好幾了,有看中的人嗎,還不準備定下來?”
這是邊斜不想談的話題。
他扯開唇角一笑:“那我明年給您帶幾個網紅、明星之類的回來?”
邊原看著他的目光,頓時變得審視起來。
在高三那件事之前,他們這些長輩都覺得邊斜是個好孩子,無論什麼都讓人挑不出錯來。
但那件事之後,好像才發現他們對這個孩子半點不了解。
放旁人身上,那可能是叛逆。
可放邊斜身上,那真是太清醒了。
他不像是那些年輕,故意標榜自己與眾不同,要自由,要時髦。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將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原來不知覺間,雛鷹的翅膀已經長硬了。
見慣了場麵人的應酬,見慣了人情冷暖的交替,甚至就連後輩們的交際都充斥著一種令人厭惡的虛偽……
邊斜那些年就是太“懂事”了。
大人們那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本事他學了個全,還把眾人都蒙在鼓裏,耍得團團轉。
那麼多年對他的嚴格教育,好像都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