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2(1 / 3)

大結局2

蕭離墨心中一沉,這才想起子母蠱的事情。

“別傻了,秦鶴軒,你以為,我真的會把你的蠱毒下到九公主的飯菜裏?”還不等他有所行動,施映月已經尖銳地道,“你仔細看看,你現在快要死了,但九公主卻好好的,她根本就沒有中子母蠱,那些話,不過是我拿來騙你的。你當時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在想,這個甘藍真蠢,我隨便說些什麼,她都會相信?你以為你在利用我對付九公主?其實,不過是我在欺騙你,伺機取你的性命而已!”

從頭到尾,獵人和獵物的位置,就是顛倒的。

秦鶴軒完全不知道這點,所以注定了他一定會死在她的手裏!

“不可能,這不可能!”秦鶴軒慌亂地叫喊起來,他知道,現在華青鸞的子母蠱可能是他唯一的活路,“在石門那裏,我明明試驗過的,我手指割破了,她也會感覺到疼痛的!我到芳華苑救你的時候,她明明要處死你,那是真的,不是在演戲,我看得出來!她不可能和你串通起來騙我!”

“在芳華苑,我的確是真的生氣。”華青鸞歎了口氣,絕豔的容貌上盡是譏嘲,“但在石門前,我也的確是在演戲。而且很好演,我什麼都不必說,什麼都不必做,隻要做出一副異樣的神情,再問一句‘你做了什麼手腳’就夠了。從頭到尾,我可從來都沒承認,我中了你的子母蠱!”

說著,盈盈站起身來,優雅輕盈地轉了圈,微笑道:“看到了嗎?我很好。”

她用溫柔的目光看向施映月,正迎上施映月含笑的眸光,二人相視一笑。施映月微微喘息著道:“九公主演得真像,當時我害怕九公主會露出破綻呢!沒想到……不過也不奇怪,秦七皇子你那樣自負篤定,從頭到尾,你都沒想過,其實是我在算計你吧?”

秦鶴軒驚怒交加:“你們——”

聽她說話時中氣不足,華青鸞疾步過去,扶著她,問道:“你還好吧?”

施映月搖搖頭,經過剛才的發泄,這時她的神情已經正常了很多,原本妖冶放蕩的表情此刻已經全然消失,隻剩下一片安然寂靜:“沒用的,鳳求凰雖然三年後會解,但早就耗盡了我的元氣,我本來就活不了太久的。能在死前手刃秦鶴軒,我很滿足。”生怕匕首會割到華青鸞,將它收入袖中,舉起另一隻手握住華青鸞,“九公主,我說過的,我有我的苦衷,但我不會做對不起九公主的事情……我一直都記得,在雲煙樓裏,九公主為了我拚掉了半條命。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哭了,真的在流淚,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麼好……從來沒有!我很髒,也很壞,可我不舍得對九公主下手!”

“我知道!”華青鸞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可是,傻丫頭,當時,我不是因為那是你而那樣做的……我不值得你這樣……”

“我也知道,我早就在想,九公主當時肯那樣救我,一定有別的原因。可是沒關係,九公主救了我,這是事實,那樣拚命,弄到吐血,幾乎丟掉半條命,這都是事實……我真的很歡喜,還有人會這樣對我。”施映月眼眸漸漸模糊,慢慢落下淚來,但這次卻是歡喜的淚,“我當時真的覺得,做甘藍真好,我真的很想做一輩子的甘藍,做一輩子九公主的丫鬟……可惜,這輩子,我太髒了,我有太多的罪孽,我不配!九公主,如果……如果有下輩子,我想清清白白地做你的丫鬟,那一定會很好,很好!”

“不,不要做我的丫鬟,如果真的有下輩子,做我的妹妹吧!隻要你不背叛我,我就會永遠對你好,下輩子,我會真正為了你去拚命!”華青鸞咬唇,眼眸盈盈,“我也很開心,因為這次,我沒有再看錯人!”

施映月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道,點頭道:“好,下輩子,我要清清白白地做你的妹妹!”

她轉過頭,看了眼蕭離墨,再轉過來笑著看著華青鸞:“睿王爺很好,他對九公主是真心的,我很放心!九公主,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說著,忽然一陣急促的喘息。她的身體早就耗盡了元氣,隻是報仇的信念在支持,這才撐了下來,如今大仇得報,而方才被秦鶴軒打的那一掌也不輕,這時候都爆發出來,一時間有些支撐不住。

華青鸞握著她的手,源源不斷地將內力送入她的身體。

“不要!”施映月甩開了她的手,含淚微笑道,“不要,九公主,詹諶寶庫很危險,後麵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機關,你要保存實力,要安全地出去!我能夠殺了秦鶴軒,就足夠了。”

蕭離墨這會兒也默默地走過來,看著施映月,百感交集,好一會兒才道:“施姑娘,對不起,之前我一直都誤會你,我還以為……”

“不,睿王爺不用道歉。您隻要好好地對九公主就好了。”施映月搖搖頭,神色是欣慰而喜悅的,“如果你們能夠安然出去,請睿王爺將我殺死秦鶴軒的前因後果都講清楚,免得拖累別人。我不怕被人知道,我想要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是我施映月,一個卑微的村女,為了報仇,殺了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蕭離墨點點頭:“我明白。”

聞言,施映月終於了無牽掛,轉過頭去看秦鶴軒,毒性已經徹底發作,他滿麵都是青紫之色,身體和表情都是僵硬的,已經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施映月帶著報複的笑容,看著他絕望憤怒,掙紮不甘的模樣,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眼睜睜地看著他斷氣,這才徹底地放下心來,隻覺得一陣困倦虛弱上湧。

終於……終於,他死了!

為了能讓他死,她付出的代價慘烈得難以想象。雖然她從不後悔,但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當初不曾遇到這條毒蛇,村民不曾死去,親人不曾被燒死,哀嚎盈耳……而她,仍然是最初天真純潔的施映月,在那個幽僻,臨山依水的村子裏,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村女,每天上山砍柴,采藥,跟著父親學習醫術,每天晚上看月亮,然後安然入睡……

目光漸漸渙散,神智也慢慢飄逸,恍惚間,似乎已經回到了最初。

熱鬧淳樸的村子,憨厚善良的村民,還有織布繡花的娘親,父親站在藥籮前,慢條斯理地檢查著要曬的藥材,轉過頭,看到她,原本嚴厲的神情瞬間溫和起來,向她招手道:“月兒快過來,爹教你認藥材。”

“好啊,爹!晚上要看月亮,繼續給我講嫦娥奔月的故事。”

“好,我們的小月兒發話了,爹一定聽從!”

施映月的臉上露出單純可人的微笑,慢慢地閉上眼睛,在甜蜜的夢境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看著懷中的施映月閉目,華青鸞突然感到一陣酸楚,眼眸中一熱,幾乎要落淚。為什麼不告訴她呢?如果施映月肯告訴她,哪怕是為了那雙霧蒙蒙的眼眸,她都會替她報仇,而不必施映月拚到這種玉石俱焚的田地。她是那麼柔弱,那麼無助,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羅靜夜經過一處胡同,看到那個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小女孩胡月茹一樣……像更久之前,喧鬧的大街上,被車輛卷入車底的初顏姐姐,染血的臉,霧蒙蒙的眼眸在向她求救……

她們都可以求救,為什麼施映月要這麼倔強地靠自己?

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傻丫頭!傻丫頭!”華青鸞輕聲道,抱緊了施映月,“如果有下輩子,你是我妹妹,不許再這麼傻,這麼倔強!”

“青鸞……”知道了簡初顏的事情,知道了施映月如此慘烈的過往,蕭離墨很能理解華青鸞此刻的心情,“別難過了,對施姑娘來說,她是求仁得仁,能夠親手殺死秦鶴軒,為死去的村民和她的親人報仇,她這一生是圓滿的,她會瞑目的。你不要太難過了,施姑娘也不會想要看到你這樣子的。”

“怎麼會圓滿呢?失去的,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華青鸞低聲道,。

知道她應該又想到了簡初顏和胡月茹,蕭離墨試圖轉開她的心神:“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秦暮煙就是甘藍的?是在魏國國主的壽宴上嗎?你怎麼知道的?”

華青鸞點點頭,有些恍惚地道:“我當時隻是覺得奇怪,不明白秦暮煙為什麼突然過來跟我說話,而且說的是那樣隱秘的話題。後來,她朝人群中走去,又回過頭來看我,那一瞬間,我認出了那雙眼睛。雖然帶了些風情瀲灩,勾人魂魄,但是我認出了那雙霧蒙蒙的眼睛。”

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也許,雲煙樓裏和甘藍的初見不是偶然,秦暮煙本來想要算計的人,其實是秦鶴軒。她和秦鶴軒敵對了那麼多年,對他的喜好應該很清楚,所以扮作甘藍,想要接近他,結果卻陰差陽錯,變成了芳華苑的丫鬟。

也許,那晚和秦暮煙相遇也不是偶然,拿詹諶寶庫的消息交換,換秦暮煙住在芳華苑,其實是為了以防萬一,因為她假扮甘藍在芳華苑,但秦暮煙偶爾也要露麵,她害怕在這過程中會被人看到,所以也住進芳華苑,這樣,就算被人看到秦暮煙在芳華苑出現,也不會覺得奇怪,進而生出疑心。

也許,那天在飛花館,秦暮煙找到她,救下她也不是意外;從詹諶寶庫的事情來看,甘藍一定在她身上做了什麼手腳,讓她能夠追蹤到她。在飛花館,秦暮煙就是這樣找到她的,但她不能以甘藍的身份揭發此事,不然會被懷疑,於是她換回秦暮煙,通知蕭離墨,同時挑釁淩清寒,拖延時間,因為她真的將華青鸞當做了她的九公主。

也許,那天甘藍下藥的事情被揭發,也不是意外;秦暮煙給林羽若傳消息,猜到她會派人跟蹤自己,然後故意被察覺,揭發出來,讓秦鶴軒將她接出芳華苑,而這樣做的理由,也許是因為秦鶴軒又在逼她對華青鸞動什麼手腳,而她不願意再給秦鶴軒這樣的機會了。

也許,還有很多的也許,但所有的答案都隨著施映月的逝去而湮滅了。

接下來的前進中,三人也接連遇到許多機關,但都有驚無險。隻是華青鸞始終有些心神恍惚,若非蕭離墨機警,白衣又護主,說不定會受傷乃至……蕭離墨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停下來,雙手放在華青鸞肩上,認真地道:“青鸞,我知道施姑娘的事情讓你有些難過,但現在我們是在詹諶寶庫裏,我們不知道前麵會有什麼機關,你再心神恍惚下去,我們不如停在這裏,不要再走了,我不想你出意外!”

看著蕭離墨幽黑的眼眸,華青鸞咬住唇,好一會兒才道:“給我點時間好嗎?”

“當然!”蕭離墨點點頭。

華青鸞安靜了會兒,忽然將頭靠在蕭離墨肩上,雖然沒有做聲,渾身也沒有任何動作,但卻有著一滴一滴的淚落在了他的胸前,打濕了衣衫,灼燙著他的皮膚。蕭離墨沒有說話,也沒有勸慰,隻是輕輕地抱住她,沉默地任她安靜地落淚,用她自己的方式來調適那些複雜莫名的情緒。

雖然她是為別人流淚,但是,至少,她肯依靠他了!

蕭離墨想著,加大了力道,將她緊緊地擁住。

“為什麼她不告訴我呢?如果她告訴我,我一定會幫她報仇,就不必走到今天這一步!”哽咽的聲音從胸前傳出,悲傷雖然淺淡,但卻有著莫名的震撼人心的感覺,華青鸞話說得很慢,很艱難,“蕭離墨,我很傷心,也很痛,好像又回到了當初看到初顏姐姐出事的時候,當時我在想,為什麼不能救她呢?現在我在想,為什麼不能早點發現她的異樣呢?為什麼死去的人是她們,而不是我?為什麼每次痛的人都是我?”

蕭離墨輕輕地磨蹭著她的頭:“別胡說,我寧願全天下的人出事,也要你好好的!”

“可我不是,我不想再看著我在乎的人離開我,如果一定要一個人離開,我寧願自私地希望,那是我,因為死去的人不會痛,活著的人才會!”華青鸞悲傷地道,忽然抬起頭來,璀璨的眼眸含淚,宛如明珠帶露,在周圍白色玉石光芒的映射下,折出蒙蒙的光澤,“蕭離墨,你要答應我,你不能死在我的前麵,一定不能!”

蕭離墨點點頭,輕聲道:“好,我答應你!”

也許半藥人的天性,使得她對很多東西,尤其是感情的認知很遲鈍,可一旦感覺到,卻遠比別人清晰,喜悅,溫馨,悲傷,難過,痛楚……都比普通人強烈很多,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但心底卻會更痛。不止是簡初顏,還有胡月茹。當時報複時,她沒有絲毫的猶豫,但那種決斷並不代表著她不痛……

其實,想到撫養了那麼久的妹妹,最後是自己親手殺死,她也很痛……

也許比針刺百會穴,痛極而亡的痛楚還要痛……

有很多事情,她壓抑了太久太久,終於在施映月離開時爆發出來。此刻說了出來,反而覺得輕鬆了些,想到自己這副模樣全落在了蕭離墨眼中,又覺得有些別扭,拿衣袖擦擦眼淚,整列了下情緒,重新振作起來,恢複慣然的冷靜從容:“走吧,我們繼續!”

說著,搶先轉身,朝著前方走去。

打起精神後,以華青鸞和蕭離墨的寂靜聰明,加上白衣的藥人體質,接下來的路,雖然也有著重重機關,但三人依然走得波瀾不驚,隻是受了些輕傷。然而,走得越久,華青鸞和蕭離墨卻越疑惑:“蕭離墨,我怎麼覺得,我們好像一直在走同樣的路?我們是不是一直在繞圈子?”

通道四周都是相同的布置,完全沒有絲毫變化,走的久了,連華青鸞都有些不確定了。

“應該沒有吧!”蕭離墨也有些不確定,“我聽說,在布置陣法的時候,同景是種很重要的迷惑設置,一路上都用相同的景致,來迷惑人們的記憶,讓他們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這個時候,陣法稍微一變換,就會讓人暈頭轉向。俗稱鬼打牆的一種陣法,就是這種。”

“不對,我覺得我們根本就是在繞圈子!”華青鸞忽然指著一處曼珠沙華紋刻道,“我記得,這朵曼珠沙華的花瓣有五十六瓣,它前麵的花朵有五十七瓣,它後麵的是五十五瓣。隻有這處跟別人不一樣,其他地方的曼珠沙華都是五十瓣整。當時因為秦鶴軒突然出現,我不喜歡看到他,所以無聊地數花瓣。這恐怕不是同景,而是我們真的在繞圈子!也許前麵就會出現——”

話音未落,前麵便出現了秦鶴軒和施映月的屍身。

這下鐵證如山,蕭離墨也無話可說:“這是怎麼回事?這一路沒有岔路,二十八宿前寫得清清楚楚,殊途同歸,應該是二十八扇門都能通到詹諶寶庫的底端才對。可是四周我也仔細看了,並沒有什麼像是機關的地方。難道說,是秦鶴軒進來時的那扇門?”

“恐怕不是。”華青鸞搖搖頭,“秦鶴軒是從其他門進來的,如果我們過去,應該算進入另一條通道。既然說殊途同歸,那就是說,畢宿也應該有自己的通道才對。我們再走一遍,仔細看看四周有什麼特別!”

再一次繞回原點,兩人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離墨忽然問道:“對了,青鸞,你說前麵那處曼珠沙華紋刻有有三處和別的不同,這一路來,無聊的時候我也注意了,其他地方的曼珠沙華紋刻的確都是五十瓣整,那會不會機關就在這三處曼珠沙華紋刻哪裏?”

兩人回到那個地方,在三處紋刻處再三研究敲打,卻仍然沒有發現任何蹊蹺。

“我這次看得很仔細,可以確定,除了這三處曼珠沙華紋刻外,整條通道再也沒有任何異樣,機關一定就在這裏,隻是不知道要怎麼啟動。”華青鸞沉思道,“每扇門的承重是三人,有三處曼珠沙華紋路和別處不同,都是多出來的……等等,蕭離墨,你能不能把其他地方的曼珠沙華紋刻拓下來?”

蕭離墨點點頭,撕下一片裏衣,因為沒有顏料墨汁,幹脆將手指咬破,將紋路拓了下來。

接過血拓下來的紋刻,華青鸞微微一怔,隨即將布片放在手邊的曼珠沙華紋刻處,將多出來的五瓣花瓣找到:“白衣,你過來,把手放在這裏,對,就是這樣,別動!”用白衣的手遮住多出來的花瓣,然後起身到第二處五十六瓣的曼珠沙華紋刻處,蕭離墨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不等發話,就自覺地上前遮住了多出來的花瓣。

當華青鸞遮住最後一處多出來的花瓣後,隻聽一聲沉悶的聲響,三處曼珠沙華紋刻同時縮入牆內,然後,一扇石門悄無聲息地打開。

“果然是這樣,這次的機關是用光線來啟動的!”即使麵對過現代高科技的各種機關設置,華青鸞依然對這詹諶寶庫巧奪天工的設置而感到驚奇,“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詹諶祖師實在是位奇才,怎麼能想到這樣刁鑽古怪的機關開啟方法呢?”

精密連環的謎題,天地異相為引的開啟方法,還有各種匪夷所思的機關……

“是啊,真的太刁鑽古怪了!”蕭離墨也讚歎道,“不過,我覺得青鸞你更厲害,因為這樣的機關都能被你解開!”對著她莞爾一笑,目光中不吝讚賞。

因為不知道石門後是什麼,兩人邊讓白衣先進去,因為藥人的本質,使得她比他們兩個更適合探機關。然而,這次進去後,卻沒有任何機關,而是一幅讓兩人驚歎到幾乎失語的場景。

寬闊的石室內,盛開著大片大片白色的花朵,鋪天蓋地,純潔透澈宛如水晶,泛著淡淡的光芒,映亮了整座石室。空氣中彌漫著淺淺的清香,沁人心脾。經過通道中種種機關,驟然看到這樣的美麗場景,真會讓人有種置身幻境的感覺,而且,這副幻境還有些熟悉……

“迷情大陣中的幻境!”華青鸞和蕭離墨異口同聲地道。

然而,這次卻不是幻覺。

那些花朵,全部都是用和畢宿通道內相同的白色玉石雕刻而成,纖毫畢現,栩栩如生,再加上空氣中不知道從哪裏泛出的花的清香,乍一看去,宛如真實的花朵,偶爾一晃神,甚至會覺得,那些花朵在搖曳著,飄舞著,紛飛如雨,美麗如幻。而在花叢的中央,立著一座女子的雕像,同樣以白色玉石雕琢而成,眼睛和頭發卻是用的黑玉,婉然凝視著蕭離墨和華青鸞所在的方向,豔絕塵寰的臉上帶著淡淡憂傷。

蕭離墨倒抽一口冷氣:“青鸞,這——這是怎麼回事?”

那女子雕像,赫然與華青鸞的容貌一模一樣!

華青鸞搖搖頭,仔細打量著那女子:“這不是我,這應該是我在迷情大陣的幻境中所看到的那個人!”這石像的身量比她稍高,容貌卻要比她稍微稚嫩些,衣飾跟她在迷情大陣中看到的女子模樣一模一樣,雖然是石刻,卻有著一種飄然欲飛的輕盈。隻是,幻境中的女子歡欣鼓舞,滿臉喜悅,而這石像的神情卻是淡漠中帶著淒婉,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卻已經等到了絕望。

甚至,隻是凝視著那雙黑玉眼睛,華青鸞就有種難過悲傷的感情。

“青鸞,你看,這裏有六副石刻圖。”忽然間,蕭離墨的驚呼聲傳來,“你快過來看。”

六副石刻圖,都刻繪得十分精細。第一幅是千軍萬馬征戰的情形,在眾多模糊的人像中,有兩人格外鮮明,一名男子身著盔甲,神采飛揚,帶著一種統帥者所特有的氣度,微笑凝視著身旁身形稍顯纖弱的人。那人雖然身著盔甲,神色冷漠,但那容貌,卻與石像所刻一模一樣。

第二幅是一處綺羅帳,帷幔飛舞,遮掩著兩者交纏的身影,隻露出兩張臉,一個就是先前的男子,另一個則是石像的容貌,兩人的神情都溫柔繾綣無限,似乎十分恩愛。

第三幅就是華青鸞在幻境中所見的,大片白色花朵中,女子白衣紛飛,翩然回首間嫣然一笑,目光所向之處,有著男子瀟灑清貴的背影。

第四幅則與第三幅同樣的背景,卻隻剩女子一人,白衣伶仃,四周有著烽煙彌漫。

第五幅與第四幅幾乎一模一樣,隻有四周的場景換了,昭示著時光的流逝。

最後一幅仍然是百花叢中,女子和男子相擁,女子麵向二人,臉上全是淚水,男子的身形卻有些模糊不清。而且,這副雕刻好的石刻圖上,有著雜亂的劃痕,似乎被人用劍一類的利刃砍劈過,因此顯得有些殘缺不全。

蕭離墨皺眉道:“這六幅畫到底有什麼含義?”

“石刻圖講得很清楚了,這名男子喜歡了這位女子,兩人山盟海誓,纏綿恩愛,然後有一天,男子突然離開,女子一直等著他,一直等一直等,卻始終沒有等到他回來。雖然這最後一幅圖兩人相擁,但男子的身形模糊不清,女子淚流滿麵,恐怕這隻是女子的希冀,直到最後,她都沒能等回她的情郎。”華青鸞撫摸著是石刻圖,道,“癡情女子負心漢,亙古不變的傳奇故事啊!”

“你不要一竿子打翻所有的男人好不好?”蕭離墨有些鬱悶地道。

華青鸞回首嫣然:“我又沒點你的名字,你心虛什麼?”

“……我怕你代入感太強了,把我當成了那種人!”蕭離墨憤憤道,轉開話題,“可是奇怪了,為什麼詹諶寶庫中會有這麼六幅圖?詹諶祖師為什麼要留著麼六幅圖在這裏?這女子跟他什麼關係?難道他辜負了這名女子,所以刻著六幅圖,表示悔悟嗎?”

華青鸞突然搖頭:“不對,如果這六幅圖都是詹諶祖師所刻,那麼,可能一直以來,我們都想錯了!詹諶祖師,恐怕才是這名女子,我們都被詹諶這個名字騙了,下意識就以為詹諶祖師是男子,誰也沒想到她會是女子。因為,這六幅圖從頭到尾,都是以女子的身份在敘述整個故事啊!”仔細看著六幅圖,在掃過第三幅圖時,忽然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

“你想起什麼了?”蕭離墨好奇地問道。

“林琛,最初聽祁蓮公子提到這個名字時,我就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卻始終想不起來,現在看到這幅圖,我終於想起來了。在迷情大陣的幻境中,我看著詹諶祖師的身影,當時她轉過身來,歡飲雀躍,神情喜悅無限,那時候她口型裏依稀就是這兩個字——林琛!沒錯,就是這兩個字!”華青鸞越回想越確定,“林琛,這應該就是辜負了詹諶祖師的那名男子的名字。雖然他辜負了詹諶祖師,但詹諶祖師依然記著他,甚至,將他的名字刻在山腹中,隱藏在詹諶寶庫開啟的機關裏……”

說到這裏,突然有些無以為繼。

到底是多麼深沉的思念和感情,才能做出這樣的行為?詹諶祖師明明這樣深刻地愛著他,思念著他,為什麼他卻要辜負詹諶祖師,自始至終不曾回來?

“林琛……”蕭離墨沉吟道,“姓林,又是七百年前,難道跟大華王朝的開國皇帝林輝有關?”

華青鸞心中一動:“有可能!詹諶祖師跟大華王朝皇室的關係本來就有些奇怪,說不定這林琛就是皇室中人。”說到這裏,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模糊的念頭,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些什麼,但認真去想,卻又想不起來。

“如果說這是女子是詹諶祖師,那你——”蕭離墨猶豫著道,她們的容貌太過相似了。

華青鸞也有些茫然:“也許,我是她的後裔……我娘不是就姓詹嗎?詹敏依,也許她就是詹諶祖師的後代!這麼說,我的祖先很慘啊,被辜負到這種地步……”

“先不要管詹諶祖師,我們還是先看看哪裏能出去吧!”蕭離墨立刻截斷她的話,不想再討論這件事,怕最後又勾起“癡情女子負心漢”的話題,他好不容易才讓青鸞對他打開心門,完全不想因為這個話題再起紛爭,讓青鸞對他失去信心,“咦,那裏好像有扇門,我們過去看看?”

石刻的白色花朵成片成片,卻正好空出一條曲曲折折的通道,直通門前。

三人走過去,果然看到一扇石門,刻著一朵碩大的曼珠沙華。石門旁依然有著詹諶祖師雋秀的字跡:“得認承者,贈爾天下第一的武功,贈爾天下第一寶藏,贈爾兵法如神,助爾得天下!”下麵一朵突出來石頭刻成的曼珠沙華,“欲入寶藏,請毀此花!”

蕭離墨有些猶豫:“可信嗎?會不會又是什麼陷阱?”

“不會的,我看詹諶祖師雖然設下重重機關,但都有提示,並沒有作弄人!”華青鸞說話間,已經幹脆利落地一掌劈碎了那朵石花。令人驚訝的是,石花碎後,竟然流出鮮紅的液體,宛如鮮血。與此同時,旁邊的石門轟然打開,一股白色的氣體噴出。

蕭離墨見勢不妙,急忙將華青鸞推開,他卻被氣體噴個正著,哼也沒哼一聲便癱倒在地。

“蕭離墨!你怎麼了?”華青鸞大驚,急忙奔過去查看,發現他氣息平穩,麵色如常,似乎隻是昏迷過去,這才微微放心,再轉頭望去,卻驚訝地發現,白衣也昏倒在地。藥人對藥物是有抗性的,任何藥物都不可能對藥人起作用,居然也昏迷了過去?這到底是什麼迷藥?

而她又為什麼無恙?

華青鸞不知道的是,就在這扇石門打開的瞬間,所有有人在的通道全部釋放出一股迷煙,將所有人都迷昏在地。現在,整個詹諶寶庫內,隻有她是清醒的。

環視四周,現在也沒有別的路,隻能向前走了。

進入石門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碩大寬闊的殿堂,兩人合抱粗的白色石柱,撐起圓形的殿頂,四周用夜明珠為燈,將大殿照耀得一片光亮,宛如白晝。在殿堂的正中央,有著一個石刻的女子雕像,容貌姣好,翹首仰天,做飛天舞狀,隻是手裏捧著的,是一座青銅鼎爐,爐內一顆黃色的寶珠光澤盈盈,不住地流動變換著,似乎有活的氣息在內周遊流轉。

除此之外,四周一片空寂,不見任何事物。

這就是詹諶寶庫的終點?

還是說,到了這裏還要解密才能進入最後的寶庫?可是,並無提示啊!門前的刻字,隻說明了詹諶寶庫內會有什麼東西,如何進入這座殿堂,卻並沒有說要如何開啟?還是說,詹諶祖師已經在前麵有所提示?華青鸞仔仔細細地將前後所有的細節都聯係起來,忽然神色一動,喃喃念道:“泣血以告,求憐上蒼……”

這是白衣那段古怪咒語的最後兩句話,也是詹諶寶庫入口石門那段話的最後兩句。

泣血以告,求憐上蒼。

泣血,是指眼睛裏哭出血來,難道這句話的意思是,要將她的血滴在石像女子的眼睛上嗎?想到白衣那古怪的認主方式,以及白衣與詹諶寶庫的關聯,華青鸞覺得應該是這樣沒錯,於是上前,拿長劍在手腕一劃,將血滴灑在石像女子的眼睛上。

一瞬間,殿堂內突然發出“嗡”的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麼在這一瞬間被激活了。

隨著血色染紅石像女子的眼睛,原本空曠的殿堂內突然浮現出淡淡的血色文字:“如果你能夠清醒地走入這座殿堂,解開最後的謎底,看到我留下的字跡,那就證明,你是我的血裔。我是詹諶……”

在白煙噴出的一刹那,蕭離墨隻覺得鼻間一陣甜香,便昏然倒地,腦海中一片混沌。不知過了多久,隱約有股花香彌漫,腦海這才慢慢清醒,睜開眼睛,卻忽然察覺到大地一片震動,正迷茫間,卻見華青鸞從石門後麵衝出來,急切地道:“蕭離墨,我們快離開這裏,詹諶寶庫快要關閉了!”

話音未落,便見淡淡血字浮現在牆壁上:“寶庫即將關閉,請順紅線離開。”

兩人低頭望去,果然看到一條曲折的紅線不知如何浮現,宛如溪水般,在地上蜿蜒流動。這時候白衣也已經醒轉,三人沿著紅線所指的方向而去,所到之處,處處門庭洞開,卻沒有任何機關,顯然是放生之路,讓人離去,而不再加以刁難。不知走了多久,穿過最後一道石門,進入一條陰暗的通道,紅線才徹底消失,想必是已經離開了詹諶寶庫的所在。

蕭離墨正要詢問華青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卻覺得四周有些眼熟,忽然道:“這不是我們那次跌落山崖來到的山腹密道嗎?這扇石門……原來這扇石門是詹諶寶庫的出口,難怪我們當初想盡辦法都無法打開,原來機關在裏麵!”

華青鸞隨意地點點頭,神情有些恍惚。

蕭離墨正待問,卻聽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淩清寒帶著侍從,從通道內出來,看到三人微微一怔。再來後,是祁蓮和林羽若夜風……陸陸續續的,幾乎所有的人都安然無恙的出來,有人輕傷,有人重傷,卻是無一傷亡。看來,詹諶寶庫雖然機關重重,卻都誌不在傷人。

眾人議論紛紛,發現彼此的遭遇都差不多,遇到機關,被阻,尋找出路時被迷倒,再醒來發現牆上的血字,以及指使的路線。議論聲中,原本洞開的石門砰的一聲,轟然關閉。見有人依然目光灼灼地盯著石門,祁蓮開口道:“我已經查看過了,這扇石門隻能從內開啟,如果使用外力強行開啟,會引起整座山脈崩塌,寶庫也會隨之下沉,永不出世。看來,以詹諶祖師的睿智,早就想到這點了!”

淩清寒頓時麵露失望之色,顯然,他的確有念頭從這扇石門強行進入。

突然有人問道:“怎麼不見我們七皇子?”

眾人這才發現出來的人裏,沒有秦鶴軒,甘藍和同行的那名侍從,頓時麵麵相覷,難道被困在裏麵了?

“他死了,被秦暮煙,或者說,被施姑娘殺了!”蕭離墨開口,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這件事,他沒有任何需要隱瞞的地方。

聽完他的話,很多人都沉默了,誰也沒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秦鶴軒,最後居然死在施映月手裏。倒是聽說華青鸞沒有中蠱毒,很多人都鬆了口氣,向她善意地點頭微笑。隻是花青藍神情恍惚,視若不見。蕭離墨早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輕聲問道:“青鸞,怎麼了?”

“我不太舒服,先回去吧!”華青鸞的聲音有些虛弱,言畢領頭向外走去。

這次進入詹諶寶庫,眾人事先做好了無數種應對措施,誰也沒想到最後的結果竟是虎頭蛇尾。但魏於延、楚戒之顯然對這個結果很滿意,誰也沒能從詹諶寶庫中得到好處,那麼大家都還是平衡的,不會有人輕啟戰端。尤其,秦鶴軒又被秦暮煙殺死,可以想象,戎狄必會有陣內鬥,恐怕要消耗不少元氣,等到塵埃落定,實力應該會減弱不少,這樣一來,和平的格局就能夠延續更長的時間。

回到京城,天色才剛蒙蒙亮,眾人在詹諶寶庫已經耗費了七八個時辰。

“青鸞,你到底怎麼了?”蕭離墨隨著她來到芳華苑,看她坐在床撒謊那個,低垂著頭,神色迷茫中帶著隱隱的恐懼,偶爾望向他,眼眸中全是焦慮和擔憂,不覺更加好奇,走到她身邊坐下,柔聲道,“是不是在我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我,不管有什麼事,我們一起分擔,好不好?”

華青鸞卻突然抱住了他,顫聲道:“我害怕!”

“害怕什麼?”蕭離墨繼續循循誘導著,“青鸞,告訴我,到底放生了什麼事?”

“我——”華青鸞想說些什麼,卻又頓住,咬著唇,微帶哽咽道,“我很害怕。在那扇門打開的時候,你被那股白色的煙霧噴到,突然就倒在地上。我以為……我以為……我以為你出事了,嚇了我一跳!”

蕭離墨失笑,撫摸著她的頭:“傻丫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不是的!”華青鸞急聲道,又突然頓住,思索了會兒,深吸口氣,慢慢安靜下來,“蕭離墨,你等我一下,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你不要走,要等我,知道嗎?”

蕭離墨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隻好點點頭,順從地道:“我知道。”

華青鸞起身匆匆離開,過了大約一盞茶時間又進來,關上了門,慢慢地走過來。出乎意料的,她再次抱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青鸞會對他如此主動,蕭離墨雖然覺得疑惑,卻也欣喜異常,溫香軟玉在懷,又是他心心念念的人,難免有些心猿意馬,呼吸慢慢急促起來。

華青鸞卻恍然不覺,依然擁著他,低聲道:“蕭離墨,你知道嗎?我突然很感謝淩清寒!”

“為什麼提到他?”蕭離墨很不喜歡這個名字,尤其想到他曾經想要欺淩青鸞,更加覺得不舒服。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那件事,不是在那樣的關頭,也許我永遠都不會發現,其實我是喜歡你的。如果我一直都沒發現,你卻突然離開了,我想我一定會很難過,就像當初初顏姐姐離開時一樣難過,但會比初顏姐姐離開時更加懊悔,因為從頭到尾,我都不知道,應該要對你好的!”華青鸞輕聲道,下意識地在他胸前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