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陶金立功
1
門被推開了。 陶銀哭喪個臉進了屋。 “你哥呢?他咋沒和你一起回來?”甄浩問起陶銀。 大家也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陶銀。 “我好說歹說都快磨破了嘴皮子,他才猶猶豫豫地跟我回來,一路上他不是抹眼淚,就是不吱聲,看樣子心事挺重。回到家門口他讓我先進屋來,看看娘咋樣啦?” “為啥?”呂武也問著。 “還不是怕娘清醒了,見到他生氣,加重病情,也怕鄉親們不給他好臉兒,責罵他……” “陶金這渾小子咋變得這樣?他是糨糊腦袋呀,他娘的病都到這時候了還不快進屋看看?”甄浩氣得肺要炸了。 “我找到他先給他兩杵子(兩拳頭),讓他明白個事理,然後把他提溜(抓)進屋!”孫大力說著就跑出屋門。 甄浩、呂武,還有幾個人也都出門去找陶金。 陶金先在家門外聽了聽屋裏的動靜,一聽屋裏沒有哭叫聲,估摸(估計)著她娘沒咽氣,聽到的都是些對他的斥罵聲,他的腿軟了, 像隻瘟雞一樣耷拉著腦袋。算起來他已有七年多沒敢進村回家了,他是因為賭博、偷娘的金銀首飾,怕遭到爹娘臭罵,更怕的是還不起債主的錢被砍掉五個手指,這才跑出來的,後來他當了偽警,成了日本鬼子的一條狗更無顏回家了。他悔恨自己走錯了路,但又不能自拔出這陷進去的泥坑,這樣隻好不回家了……這次回家是因為弟弟陶銀一再哀求要見上娘活著的一麵,又說當年他拜把子的兩位哥哥呂武和甄浩也在他家裏,能替他說些好話,這才隨弟弟回來了,到了家門口,他的腿又像灌了鉛似的邁不進門檻。 陶金在門外找了個牆旮旯正在痛恨自己,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著,一抬頭看見呂武、甄浩兩位大哥和付大娘等人已站在他的身旁,內心怦怦跳個不停,他不知道說啥好,隻得站起身來耷拉下腦袋,一臉的羞愧,呆愣愣地不吱聲。 甄浩看陶金那“熊樣”,氣不打一處來,氣得上去揪住他的脖領子大聲問:“陶金,你小子睜開眼看看我是誰?” “是二哥。” 甄浩又指指身邊的呂武問他:“他是誰?” “是大哥。” “呸!”甄浩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說,“你還有臉認識你大哥、二哥呀?我們當年結拜為兄弟時,發誓說的啥話,你忘啦?” “沒,沒忘,要忠義、永成兄弟……”說著,陶金掉下了眼淚。 甄浩一氣之下揪住他的脖領搖晃了幾下,又把手鬆開說:“你是個不忠不義不孝的小人,連生你養你的爹娘都不認談何孝道?連欺負咱中國人、霸占咱鄉親們土地的小鬼子你都甘心去為他們當幫凶,你談何忠義?你呀,是越活越下道,這樣下去早晚有報應!” 付大娘在一旁氣得嘴唇在抖動,數落著說:“陶金啊,陶金,你的臉皮讓熊瞎子舔沒了?就不怕老百姓罵你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你的心咋那麼狠?你爹死了你不回家打靈幡兒,你娘快咽氣了也不快回來看看,是不是你腦子哪根弦兒搭錯地方了?像你這種人還有啥資格與呂武、甄浩稱兄道弟啊!” 孫大力瞪著大眼珠子說:“我要不是抗聯戰士,真想拿棒子削(打)你,給你爹娘出口氣,想想吧,別這樣活著了!” “我知道自己是個賭徒,是個不孝之子,是個日本鬼子的狗腿子,我真是腸子都悔青了,你們打我、罵我吧,這樣我心裏也好受些,現在我不知道自己該咋辦呀?”陶金哭得像個淚人似的說著。 “陶金,眼下快看看你娘,說說悔恨自己、對不起爹娘的話,今後你走的路就有兩條,一條是給日本人繼續當狗腿子;另一條是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站在老百姓這邊,為打日本鬼子出力!”呂武壓住火氣,語重心長地說著。 “大哥,我聽你的,聽大家的,為打日本鬼子出力,不過……” “不過啥?”呂武問道。 “我已是這種人了,咋為打鬼子出力?怕你們嫌棄我呀。”陶金把心中的悲涼和憂慮都說了出來,一種矛盾的心理在他心中撞擊。 “隻要你有重新做人的決心,願意為打鬼子出力,我們會告訴你具體怎麼做。” 陶金抹了把臉上的淚水,走進屋裏。他撲通一下跪倒在炕沿下,給他娘磕起頭,隨著“哇”的一聲哭,他的淚水從眼窩裏一下子湧了出來,他邊哭邊呼喚著娘,連聲說:“您不孝的兒子、不走正道的兒子回來了,您放心,我一定改邪歸正,跟著呂武、甄浩兩位哥哥走,走爭氣的道,求您原諒我,求您相信我,盼您養好病……” 陶金緊緊握住她娘的手不願鬆開。他透過淚水模糊的雙眼,看到他娘麵頰消瘦、沒有一點兒血色;蜘蛛網樣的皺紋布滿全臉,顯得格外蒼老與憔悴;兩隻凹陷的眼睛微微睜開,淚珠掛在眼角,不知淚珠裏包容了多少辛酸與痛苦。陶金見到了這些,更是失聲斷氣地在哭,也許要把自己的悔恨統統隨著淚水都流出來,用淚水把自己洗刷幹淨。 陶大嬸躺在炕上,看到兒子回來了,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在攪動,她惦記自己的孩子,也恨自己的孩子,她無力多說話了,隻是慢慢地吐出一句話:“你該懂事啦!” 屋裏的人都默默無聲,可憐著陶大嬸,厭惡著陶金。 正在這時,村裏放高利貸的地賴子進屋了,也不知他是怎麼知道陶金回家了,陶金想,這驢打滾的債我拿啥還給他呀?他不知所措,緊張起來。 這個地賴子笑著說:“陶金,我信佛了,早就改邪歸正,不再做坑人的事了,我要你手指有啥用?陳債也不要了,現在把當年你寫的字據還給你……”臨走時他對陶金說,“咱們都得學好哇,要不早晚得遭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