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魚水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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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甄浩、呂武、滿天星和幾個負責同誌在一起開了個小會，大家分析鬼子吃了這麼大虧肯定不會甘心失敗，還要來反撲討伐，要充分做好新的戰鬥準備，下狠茬子打鬼子！ 大家擬訂完戰鬥方案以後，甄浩說：“在鬼子到來之前，還有個問題要和你們商量。” 大家不知他要說啥，目光裏露出茫然不解。 甄浩一板一眼地說著：“此時已是四月末了，要趕節氣，為當地鄉親們把地種上，還要為他們多開些荒。據我所知，八百坰兩棵樹村僅有20多家農戶，其中一些男青年被鬼子抓到外地當了勞工，為了打鬼子這次又有六名小夥子參加了咱抗聯，剩下的多為老弱病殘和婦女兒童，顯然是勞動力不足，我想趕在小鬼子再來討伐之前，讓我們的戰士用三天時間幫助鄉親們把40多坰大田種上……” 大家一聽很有道理，連連點頭。 呂武說：“我們的戰士就是為咱老百姓謀利益的，排除他們的疾苦是我們應盡的責任，和鄉親們的心貼在一起還能打不敗小鬼子？” 說幹就幹，要大幹三天。他們決定從明天開始，起早貪黑組織100多名戰士為鄉親們把地種上。 第二天探出頭的太陽不是很耀眼，好像朦朦朧朧地被一層輕紗罩起來，隨著太陽的漸漸升高，射出的萬縷金光映紅了八百坰的沃土。 戰士們加快腳步來到了要耕種的土地上。 他們分片包幹，甩開膀子幹了起來，有的趕馬扶犁，有的用鍬鎬平整土地，還有的在隆起的長長壟台上點播種子……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鐵打的漢子，都在使出渾身的力氣你追我趕著。 一道道田壟像在黑土地上泛起的波紋，散發出撲鼻的泥土香氣，給人們一種心曠神怡的清新感覺。 甄浩扶著犁杖，隨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抬頭望著這片正在被耕耘、播種的土地，按捺不住內心的感慨，自言自語地說：“這是多麼肥美的土地啊，憑啥讓小鬼子開拓團奪去？這真是人神共憤、天理難容啊！” 他的眼前仿佛浮現出讓他興奮的意境：春天，在這片被耕種的土地上，破土生長出一片片的禾苗，嫩綠綠的如同翠玉一般；夏天，一株株的莊稼挨挨擠擠，鬱鬱蔥蔥，茁壯的莖葉連成了碧綠的波浪；秋風吹過，長出了沉甸甸、金燦燦的苞米、大豆、麥穗……他的遐想像長了翅膀，又飛到了開鐮收割的時節，像是有鄉親們的歡笑聲湧進了甄浩心窩裏，蕩來蕩去…… 甄浩想著，想著，笑了起來。 在一旁播種的丁小珍不知甄浩在笑啥，嗔怪地問：“甄哥，你心裏有啥著樂的事？掰給咱點兒，別都笑飛了！” “土地是咱鄉親們的命根子，他們的土地又回到了自己手中，咱們幫著種上地，到了秋天打下糧食，他們就不愁吃了……你說，能不為他們高興嗎？” 丁小珍從心裏佩服甄浩說的話，但她的內心還積壓著另一種疑慮，她說：“這次鬼子的討伐隊來了，真胎歪（慘敗）了，他們能甘心嗎？說不定還要來搶咱鄉親的土地。” “是啊，鬼子不會善罷甘休，為達到他們開拓團霸占土地的目的，還會卷土重來的！”甄浩說到這裏，目光閃射著冷峻和氣憤，露出一種毫不在乎的神色，他說，“怕啥？鬼子來了咱就想招兒和他們幹！” 快到晌午了，隻見“呼啦啦”來了一大幫人在地頭上停了下來。 甄浩和呂武老遠就認出了挑擔的是鄭大爺，挎小籃的是周大娘，還有提著水桶的張大嫂，另外一些人有挑擔的，挎籃的，他倆都叫不上名了。 甄浩和呂武都是出生在碧波湖邊的兩棵樹村，小時候就和鄭大爺、周大娘是鄰居，村民們也都很喜歡他倆，雖然他們分離了十多年，但彼此還是忘不了。 幾個月前，甄浩來到了小珍地窨子家養傷，病好後他沒少到村裏鄉親們的家走動，老一輩的人還都認出了甄浩，見了麵格外地親熱。這次打鬼子的伏擊戰，鄉親們也見到了呂武，知道了他是抗聯領頭的，要為鄉親們從鬼子手裏奪回土地，更是對他格外敬重。 鄉親們站在地頭放開了嗓門兒。 鄭大爺喊：“甄浩、呂武，到晌午了，快讓大夥兒來吃黏豆包，趕熱吃，可勁兒造（吃）！” 周大娘喊：“孩子們，你們受苦了！” 婦女喊：“弟兄們，這裏有開水，別渴著！” …… 原來是鄉親們給戰士們送晌午飯來了。 甄浩、呂武和滿天星連忙迎了上來。 甄浩說：“我們幹點兒活是應該的，咋能吃鄉親們的飯？” 呂武說：“我們的火夫一會兒就來送飯了，請捎回去黏豆包給家裏人吃吧。” 鄭大爺一聽這些話兩眼立馬閃動起不滿的眼神，胡子也翹動起來，他粗聲粗氣地說：“甄浩、呂武，你倆小子忘了，你們小時候是我看著你們長大的，咱們壓根兒就如同一家人啊！再說，為了從開拓團手裏奪回鄉親們的土地，有的戰士把命都搭上了，現在又為鄉親們種地，難道就不應該吃咱鄉親們一頓飯嗎？你們吃了這飯，鄉親們心裏會舒坦點兒！” 付大娘捋了一把滿頭白發，顫巍巍地說：“孩子，我已經告訴你們火夫今天晌午不來送飯了，吃我們送的黏豆包，甭外道（客氣）了。” 送飯的其他鄉親們也在勸說著大家快來吃，眼裏都充滿對戰士們的感激與懇求之情。 村裏的六個年輕人是這次打鬼子伏擊戰前新參加抗聯的，他們也來到地頭，其中一個戰士對甄浩、呂武說：“這事我是提前就知道的，鄉親們家家戶戶都在忙活著，他們把黏米泡了一天，連夜又磨麵又烀小豆，把一鍋鍋黏豆包才蒸出來，說黏豆包是稀罕物，讓戰士們吃了能解餓，咱們戰士不吃哪行呀？” 丁小珍在地裏正播種，看地頭上站了不少人，不知發生了啥事，也忙著趕過來。她一聽這個年輕戰士說的話立馬板起了臉，衝著他說：“喂，小兄弟，你現在可是抗聯戰士了，說話辦事要站在抗聯這邊，不能胳膊肘子往外拐，違犯軍紀可不行，就憑咱們幫鄉親們幹了點兒活就吃人家的？嘴饞了扇自己的嘴巴去。” 大家一看丁小珍在訓小戰士那厲害勁兒，都禁不住暗暗發笑。 鄭大爺急了，他賭氣地說：“你們吃不吃？不吃地也不用種了！” 呂武心裏熱乎乎的，很是感激鄉親們的濃濃情意，他說：“打鬼子、幫助鄉親們把地搶種上，是我們抗聯戰士的職責。我們100多抗聯戰士不忍心吃鄉親們那點兒口糧呀！自打小鬼子來了，鄉親們的日子太苦了，給我們做黏豆包的糧食是從鄉親們牙縫裏擠出來的呀！” 丁小珍一聽呂武這麼說，心想，我和呂哥看法一致，瞧，咱有覺悟吧？她的臉上不由地露出得意的樣子。 這時，鄭大爺一急臉上通紅通紅的，他又氣又惱，大聲吼道：“不吃，就甭幹活兒！甄浩、呂武我也不認你們啦。” 呂武和甄浩一看沒招兒了，倆人一商量還是吃了這頓飯吧。 甄浩讓號兵吹響了號子，把在地裏幹活兒的戰士集合起來。呂武在隊前說：“同誌們，鄉親們給咱送飯來了，推辭不掉，咱們還是吃了吧，但下不為例！” 丁小珍一聽呂武同意戰士們開吃，有些急了，她在隊列裏嘟囔著說：“你咋變卦啦？和你原來說的不一樣！” 呂武給了丁小珍一個眼色，不讓她再說下去。 呂武含著熱淚向戰士們說：“這是鄉親們在餓著肚子擠出的口糧啊，這是一種什麼情？” 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深情！”“魚水情！” 呂武說：“大家說得對。我們抗聯戰士永遠記住鄉親們的這種深情，這種魚水情，不辜負鄉親們的期盼——守土有責，打鬼子！” 陣陣暖風吹拂在每個戰士的臉上，吹拂在每個戰士被汗水浸透的衣衫上，他們把一雙雙目光投向了鄉親們憔悴的臉上，這是一年到頭辛勤勞作還要忍饑挨餓的麵容啊，戰士們心裏酸酸的。 甄浩向戰士們高喊口令：“向右看齊，向前看，向鄉親們敬禮！” 這100多人的隊伍齊刷刷地向鄉親們舉手行著軍禮。他們排成了筆直的隊列，真像黑土地上矗立起的一道銅牆，顯得那麼威嚴，那麼堅實，就是有了這些銅牆才築成了血肉的長城，在全國、全東北抵禦著吹來的妖風，守護著江山沃土，守護著家鄉的父老兄妹！ 開飯時，呂武對滿天星說：“咱們撤離前，要把繳獲鬼子的糧食統統給鄉親們留下，要不他們就要斷頓了；秋收時，咱們還要來，幫助鄉親們搶秋收，總之鄉親們的糧食決不能讓鬼子搶去！” 滿天星點著頭說：“堅決執行！” 在旁邊的丁小珍聽了這話，覺得呂武、甄浩做得太對了，看啥都比自己看得遠，為鄉親們想得也周到，要和他倆比，自己真是小菜一碟、海水一勺，臉上有些發燙起來。 大家正在仨一群倆一夥兒地坐在地頭吃黏豆包，突然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氣喘籲籲地跑來，他邊跑便喊：“甄哥，不好了，快到我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