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麵,月朗星稀。
丁年貴背著包氏,喊開了巷道口的柵欄,進入了個偏僻雜亂的小巷。他在此處賃了上下兩間屋,在調到楊景澄身邊前,獨自在此居住。放下包氏,打開房門,摸黑點亮了燈。
昏黃的油燈下,包氏大致看到了屋舍內的模樣。麵寬與麵深皆不過丈餘的房間,安上個樓梯後,更為狹小。家具隻得個八仙桌並幾張凳子,透著一股子寒酸勁兒。
臨時落腳的屋子,丁年貴也懶得收拾。扶著包氏的胳膊,上了二樓。二樓比一樓燒好些,丁年貴又不是真差錢,一口氣點了七八根蠟燭,把房間照的十分透亮。
包氏方看清楚,看似簡陋的布置,床上竟鋪陳著絲綿。亦她侯府丫頭的眼力,隻消掃一眼,便知是上品,不由有些混亂。光床上的鋪蓋,就比房子值錢了,她哥到底咋想的!?
“你這鋪蓋哪來的?”坐到了床邊的包氏摸著絲綿的觸感,忍不住問道。
“哦,瑞安公府順出來的。”丁年貴隨口道。
包氏差點被他一句話嚇的從床上掉下來,戰戰兢兢的問:“那、那個瑞安公府?”
丁年貴笑:“你雖在內宅,大抵也聽說了。”
包氏快哭了:“哥哥,你做賊也別挑瑞安公府啊!那可是當今聖上的本家!叫人查到了,如何是好?”
丁年貴:“……”看了看身上慣常穿的短打,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包氏含淚道:“能跟哥哥重逢,便是死也無憾了。這鋪蓋……還是還回去吧。我睡稻草都使得。”
丁年貴扶額,自打兄妹分別,他的經曆著實過於精彩,講一整夜怕都講不完。譬如說這鋪蓋,乃是前日歸京,把楊景澄送入宮門後,他便無處可去,隻得回到早先賃的屋舍裏。
奈何久不住人,鋪蓋家夥盡數長了黴。在街坊那處請了兩個能幹的婦人灑掃,一時又懶得去南城買棉絮。索性晃去了瑞安公府的東院,毫不客氣的把楊景澄外書房的家什卷了來。
橫豎他早預備著買個正經院子,此處隻打算對付幾日。倒方便了包氏。不然早先床上虱子亂跳的,他今兒就不去接人了。
可此話要說出來,又得跟妹妹分說與楊景澄的淵源。看了看自家妹子不安的神色,丁年貴認命的下樓,花了幾文錢,問隔壁買了壺茶,又從櫥櫃裏拿出半包早起剩下的米糕,方上了樓。就在二樓的小桌子上擺開,與包氏講起了離別的種種。
這一夜,不止丁年貴兄妹在敘舊,太多的人久別重逢。樓英在堂屋裏置辦了桌小宴,一家人把酒言歡。葉欣兒尋了間安靜的屋子,與青黛等人細說著各自的膽戰心驚。
而連軸轉了數日的楊景澄,終於抱上了閨女,與靠在床頭顏舜華訴說別情。夫妻兩個時不時逗一逗女兒,言語間盡是一家團聚的歡喜。
亥時末,玩累了的小公主趴在楊景澄懷裏睡著,乳母接手過去,梁安便趕上前來問:“聖上,今夜您在哪處歇?”
楊景澄瞥了眼架子上的自鳴鍾,笑道:“竟這麼晚了。”而後推了顏舜華一把,“你進去點兒,明日我要早起議事,我睡裏邊回頭把你也一塊兒吵醒了。”
梁安:“……”
陳方珠:“……”
眾宮女太監:“……”
梁安忍著牙疼的道:“聖上,娘娘病著呢。”
顏舜華也笑勸:“是啊,我正吃藥,容易過了病氣給你。你且去別處歇著吧。”
楊景澄想了想,明日早起怕又是兵荒馬亂的,攪了病人清淨倒不好。於是起身道:“我明日下半晌再來一起同你玩閨女,你好生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