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穎陪笑:“天色已晚,咱們亦不算外人,舅兄不若入府一敘?”
“我不是你舅兄。”丁年貴麵無表情,“小老婆的哥哥,算甚舅兄?”當然,楊景澄要喊他一聲表大舅子,隻要不當著人,在私底下他定然是肯應的。
蔡穎臉上笑容微滯。
“我不進去了,你把我妹妹帶出來吧。”丁年貴還沒接到人,自是有十足的耐心,“她若想回來,我再送來。”
頓了頓,他又極細心的道:“女眷不便走大門,我去你們家東角門等。”
蔡穎嚇的臉都白了,他哪敢讓丁年貴蹲角門上接人!別看康良侯府的牌子叫的響,似他這等庶子庶孫,果真闖了禍惹了真權貴,家裏可未必願出頭。見丁年貴心意已決,又想著自家不曾慢待過那包氏,保不齊人家在娘家小住幾日,便想家了呢。
包氏畢竟二十好幾了,再嫁也難有甚好人家。運氣好做填房,運氣不好,隻得下嫁。還不如嫁在公侯府邸,至少來往麵上有光。
想到此處,蔡穎心中安定了。對丁年貴客套了幾句,轉身回屋,親自把包氏帶了出來。
包氏自從籍沒,被人牙子賣到了康良侯府,多年來未曾踏出過大門一步。被丈夫拉出二門時,不由狠狠顫抖了一下。卻原來,康良侯此番回來的著急,外頭瑣事多如牛毛,隻在今日清早回家打了個轉兒,順便交代了句包氏之事。
帝王易位,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京城數得上的人家,紛紛炸了鍋。便是康良侯府這等擺明了要占便宜的,也難免人心浮動。眾人的注意力皆在誰家升遷、誰家獲罪上,小小包氏早被人丟去了爪哇國。還是下半晌的時候,想跟新貴攀交情的蔡穎特特同祖母並伯母嫡母提起,一群當家的女眷,方抽了個空兒與他妻子李氏談話。
世上哪個女人願與人共侍一夫?妻妾有別便罷了,這等與妾平起平坐之事,李氏險些被氣出個好歹。奈何高堂在上,家裏實輪不到她個小媳婦說話。勉強應了太婆婆與婆婆的交代,回到家裏便躲在屋裏落淚。誰也沒料到丁年貴來的這般快,竟是無人告知包氏她已然身份不同。
作為一個連姨娘都沒混上的通房,包氏日常聽到最多的故事,從來不是小妾翻身,而是誰家姨娘不聽話,主家提腳賣去了見不得人的去處。此刻呼喇巴的被丈夫帶出門,當真是嚇的眼淚直流。
蔡穎滿心惦記著勾搭丁年貴,又不知李氏還沒來得及告訴包氏,此刻見包氏落淚,心中大喜——這是舍不得我啊!
“你莫哭,且跟哥哥回家耍一耍,過幾日我再去接你。”蔡穎如是安慰道。
不想包氏哭的更凶了,她是官奴婢,哪來的哥哥。怕不是行院裏的哥哥,要把她帶去火坑裏!
“噯,你們娘們怎底那般愛哭呢?”蔡穎百思不得其解,“這是好事啊!”
“十一爺,我不想去。”包氏喏喏的哀求。康良侯府規矩森嚴,她不敢大吵大鬧,這是她能做的全部了。
聽得此話,蔡穎險些笑掉了門牙,一麵拉著包氏的手加快步伐,一麵眉飛色舞的道:“嗐,你就家去住幾日,實在不慣,明日清早就讓你奶奶打發人去接你。”
越聽越像哄著她去賣了。包氏心中慌亂不已,被拉著跨過門檻時,裙子一絆,登時崴了腳,跌倒在地。
蔡穎趕緊攙扶,嘴裏埋怨道:“怎底這般不小心?”
包氏隻得爬起,強忍著踝骨的痛,接著往外走。侯府占地極廣,夾道漫長。走到大門處,包氏已經疼的求情的力氣都沒有了。蔡穎毫無所覺,隔著門框看到了丁年貴的身影,拽著包氏踏上了台階。滿臉喜色的道:“大……人,我把她帶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