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公府。
章夫人看著送休書過來的小太監,整個人都木了。永和伏誅,新皇即位;將兵圍城,血洗政敵;僅僅兩日的功夫,京城翻天覆地。早有預備的宮廷尚算寧和,可對宮外某些人家而言,已然是人間煉獄!
整個章氏族人,至今都不願相信株連九族是章太後親自下的令。他們絕望的哭喊與怒罵,齊齊衝向了楊景澄。認定如此絕戶計,必然是楊景澄控製宮闈後,逼迫章太後做的。
嫁入章家的宗女們在向自家父母親長求助,嫁出章家的宗室夫人們,在不住的串聯,希望能給娘家討個說法。章夫人亦是剛從榕王府歸來,滿心疲乏下,就被章太後的懿旨當頭敲了一棒,好半日都無法回過神。她身邊的丫鬟仆婦,更是一個個嚇的噤若寒蟬。
淚水簌簌的落,良久,章夫人紅著眼,問小太監:“果真是娘娘親自下的旨?”
“是。”
“你騙我!!!”滿心怨憤的章夫人厲聲尖叫,“是他假傳懿旨!我是他嫡母,他殺不了我,就假傳娘娘懿旨殺我!”
章夫人一把將懿旨砸回了小太監身上:“那不孝的狗東西,我要去敲禦鼓,我要告他忤逆!”
“便他是皇帝又如何!?篡位已然不忠,他還敢不孝?”章夫人惡狠狠的道,“他不怕天下罵名,皇位不穩嗎!?”
小太監看向章夫人的眼神,帶上了憐憫。天下有法理、天子講忠孝,這都沒錯。然憑甚法理忠孝,皆敵不過權勢滔天。章家曾仗勢,過的比宗室都張狂。而今楊景澄登基,又豈會真怕了個有仇的嫡母?
說句到家的話,連永和帝與先太子都砍了,且是公然在乾清宮大殿上砍的,怎麼,你區區一個國公夫人,還砍不得?
不親自動手,無非想你死後入不得祖墳,不想讓你得到旁人的絲毫憐憫。㊣ωWW.メ伍2⓪メS.С○м҈
此乃楊景澄性情所致,他不喜蠅營狗苟,更重光明正大。章太後是長輩,是宗婦。她下令休妻徹查,合情合理合法。也正因如此,楊景澄不肯動用私刑,而是希望查案的部門,堂堂正正的查訪辦理。否則章夫人此刻隻怕但求一死,哪還有心情怒罵哭喊?
小太監身後,跟著的是東廠的番子。見章夫人撒潑,心裏已是十分的不耐煩。二話不說,上前拽起章夫人的胳膊便往外拖。
“我不出去!”章夫人慌亂的大喊,“七去三不去,我娘家已無人,夫家不能休我!”
那番子好笑道:“誰請你回娘家了?你毒殺聖上生母的案子發了,我帶你回東廠審訊。還想著回娘家呢?您老可真會做夢啊!”
“不!!!”章夫人聽見東廠二字,立時劇烈掙紮起來,“我不去!我不能去!”女人去到了那等地方,便算失了貞潔,哪怕死了也無顏見祖宗。
可她一個內宅婦人,如何掙脫的了番子的鐵鉗?眼看著要被拽出正院大門,她立時怕的大哭起來。她出身權貴,嫁入宗室。一輩子都在繁花錦繡堆裏轉,甚詔獄東廠的,皆為傳說。可她更清楚傳說有多可怖。就在前日,章家宴席上,為了跟丁夫人湊趣,女眷們還嗑著瓜子,嘻嘻哈哈的說著顏舜華的遭遇。
誰成想,展眼間,顏舜華鹹魚翻身,她們卻籍沒的籍沒,判刑的判刑。
“我不能去……”被自己的想象嚇了個半死的章夫人哭道,“我要見娘娘!你們讓我見一見娘娘!”
番子自家且見不到章太後,衝他喊有鳥用!他揪起章夫人的頭發,隨手就往門廊上的柱子一撞。
章夫人立時被撞了個兩眼冒金星,恐懼的尖叫:“那小婦養的賤種要殺我!姑母,救我啊!救我……啊——”
哭喊忽的化成了慘叫,番子定睛一看,隻見章夫人的胳膊上,不知何時插上了一把飛刀。飛刀角度刁鑽,竟是擦著骨頭,把胳膊紮了個對穿。
番子瞠目結舌,他出門半個小差事而已,這又是何方神聖!?
“東廠是沒人了怎底?”樹梢上,有人影一躍而下,“抓個女人都廢話恁多。她當眾罵聖上,就該千刀萬剮了。你們倒好,站幹岸上聽著。怎麼著?覺得她罵的精彩,還想多聽兩句不成?”
“丁大人!”那東廠番子看清來人後,登時臉色發白。丁年貴原隻是東廠一個檔頭,非他手下的番子,倒不必懼他。可如今,誰還敢隻拿他當個檔頭?沒見名義上的東廠頭子梁安,人前人後,都恭恭敬敬的喚他丁大人,絕不似待旁人般,連名帶姓的叫喚了麼!
丁年貴沒興趣跟個小嘍囉計較,眼下宮內外忙的腳打後腦勺,章夫人之事小的不能再小,不然也不至於派個東廠裏不認得的小人物來跑腿。於是擺擺手道:“先堵了嘴拖走。回到衙門,隻管把供詞問出來即可,別瞎動酷刑,聖上不喜歡看那個。”
那番子咽了咽口水:“那……問出來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