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著至高皇權,母子早成生死仇敵。章太後肯漏出些許權力,讓帝黨崛起,朝堂尚有均衡,已是她心胸廣闊之極致了。

楊景澄則大有不同,他清楚的知道,而今的晉朝,真正的當家人是誰。與其想方設法的對抗,不如謀求合作。退一萬步講,章太後是他長輩,撒個嬌兒就能稱心如意的好事,為何不做?

當然,二十多歲的章太後,與七十多歲的章太後,在心態上不可同日而語。年輕的時候,她必然想大權獨攬,天下興亡皆在掌中;而今白發蒼蒼的老太後,所渴求的,早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家業永繼、子孫滿堂。

廟堂之上,永遠的千頭萬緒。今日的大事在如何補六部尚書的缺兒,但不代表今日隻有大事。永和帝亡故,京城動蕩,無數積壓的小事,皆要過問新皇。一時半會兒的,休想散朝。

這裏便體現出了宮裏太監的見多識廣,早料到楊景澄脫不開身,以蘭貴、梁安、陳方珠為首的幾個大太監,在接到顏舜華即將抵京的消息時,不必回稟章太後,當機立斷的先行打開了寧壽宮屋舍,調齊人手,幫永和帝的遺孀搬家。

後宮,是皇帝一家人的住所。永和帝亡故,按規矩他的遺孀便得給新皇後騰屋子。朱明德被擼,不在於他讓遺孀搬家,而在於他逼的太急。蘭貴與梁安便圓滑的多,先命人掃幹淨寧壽宮的屋舍,讓這一大幫先帝妃嬪有落腳之處。再翻出各處賬本及物品名冊,調集人手,從坤寧宮開始,順著六宮往寧壽宮搬家。

因此,盡管顏舜華的馬車駛入宮廷時,後宮還未完全騰空,但最要緊的坤寧宮內,已是妥妥當當的了。

顏舜華的馬車行駛的很慢,不趕時間,隻求穩當。蓋因她此前受傷太重,即使養了好幾個月,依舊不見大好。馬車穿過重重宮門時,她的貼身丫頭白鷺倏地落下淚來。

皇帝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端的是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如今孱弱的顏舜華,縱然有皇後正妻的名分,又如何能與天下美人爭鋒?她家姑娘分明不到二十,便要如那槁木死灰般,隻把丈夫當上峰,笑看百花爭奇鬥豔麼?

顏舜華自家亦難免灰心。再多的雄心壯誌,皆要有副康健的身子。與楊景澄離別之時,她能信誓旦旦的說,她是最好的皇後;可重病數月未愈,此時的她再無此信心。休說爭寵,隻怕連宮務都難處理。

馬車轆轆行過重重宮殿,最終停在了坤寧宮門前。楊景澄尚未下朝,等待在坤寧宮的,除卻陌生的太監宮女外,唯有暫居慈寧宮的葉欣兒和吳媽媽。

白鷺黃鶯攙著顏舜華下車,吳媽媽老遠看見形銷骨立的顏舜華,登時痛的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兩個小宮女奮力將她扶起,還未站穩,她已是邁開腿朝顏舜華趕了過去。一把抱住自己親手養大的姑娘,兒啊肉啊的痛哭起來。

顏舜華六歲進京,寄人籬下。飲食起居皆由吳媽媽悉心照顧,二人之情誼,早超越了主仆。親長袖手、一路流放,顏舜華心裏不是沒有委屈的。此時見了親近之人,又念及無時不刻不在的病痛折磨,再忍不住,撲在吳媽媽懷裏泣不成聲。

跟在後頭下車的青黛忙趕上來勸道:“媽媽,娘娘身上不好,此處風大,仔細吹著。”

白鷺與秋巧也跟著勸說,好半日,二人淚水方止。顏舜華勉力鎮定下來,掏出帕子擦盡淚痕。便見葉欣兒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兒緩步行來。半年未見,孩童麵目已大為不同。那肖似楊景澄的一雙大眼,正好奇的打量著她。

“姐兒……”顏舜華心中一酸,她的女兒,隻怕都不認得她了。

卻不料,在葉欣兒走到近前時,剛會說話不多久的小公主脆生生的喊了句:“娘!”

顏舜華一呆,葉欣兒彎腰把小公主放到地上。小公主當即邁開小短腿跑到了顏舜華跟前,雙手一張,利索的抱住了她的腿。顏舜華不由伸出手,輕柔的撫上了女兒的頭。

良久,她抬眼看向葉欣兒,輕輕道了聲:“謝謝。”

葉欣兒燦然一笑,對顏舜華恭敬福身道:“幸不辱命!”

隨即二人緊緊抱在了一起,雖為妻妾,卻在奪儲的艱難險阻中,彼此扶持、風雨同舟。而今得以重逢,萬千話語,皆融在了這無聲的安寧裏。惟願從此闔家團聚,永不分離!

。您提供大神瀟湘碧影的萬萬沒想到準太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