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的父親曾經的確草菅人命、為禍一方。但楊景澄始終覺得,稚子無辜。便是要以株連去震懾貪汙腐敗,也不該把一個孩子折磨到此般地步。

未經曆過刑罰之前,楊景澄隻知道丁年貴等人曾活的艱難。直到帶刺的鞭子甩到了自己身上,他才切實的感受到那有多疼。而丁年貴身上密密麻麻交錯的鞭傷、刀傷、乃至燙傷,光是想一想,便疼的幾欲昏厥。

殺人不過頭點地,非大奸大惡之徒,何必如此?

丁年貴的速度極快,不等楊景澄回神,他已擰幹了頭發,衣裳整齊的走了過來。楊景澄連忙打疊起精神,幾個人一同走出東耳房。陳姚早在書房的炕桌上擺好了飯食。好久不曾正經吃過飯的幾個人,頓時覺得饑腸轆轆,恨不能狼吞虎咽。

將楊景澄安頓在上首,許平安幾個連忙踹了鞋子上炕,美滋滋的催促道:“公子,快吃啊!”

楊景澄看著自己依舊被包成蠶繭般的雙手,沒好氣的道:“吃個屁,我拿不了筷子!你們先吃,吃完幫我一把。”

陳姚忙趕上來道:“奴才伺候公子吃飯吧。”

楊景澄無奈的點了點頭,他如今至多能捧著粥碗往嘴裏倒粥,甚自己動手拿碗筷是想都別想的。心裏又把黃鴻安罵了個百八十回,恨不能再把人從地裏刨出來挫骨揚灰。幹點什麼不好!非要跟他手指過不去。害他二十多歲的人了,吃飯全靠人喂,像話麼!?

他卻不知,黃鴻安哪還有全屍?早被當日怒極的丁年貴砍個稀爛,與挫骨揚灰也差不離了。留在京裏的蔣興利更慘,許平安刀法不如丁年貴,蓋不住東廠條件好。刀是好物,搶救的藥品亦不少。蔣興利硬生生的被吊了十幾日方咽氣,可謂真正意義上的千刀萬剮。

且東廠何止這點手段?蘭貴一聲令下,蔣黃兩家人,皆是從小的開始行刑。父母眼睜睜的看著心肝寶貝被百般花樣的折磨,耳邊是孩子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不等自己受刑,已然痛不欲生。

蔣興利更是一邊自己挨刀,一邊看著最寵愛的孫子被烙鐵生生燙死。滿臉的鼻涕眼淚,也不知是哭給自己,還是哭給兒孫。

這一切,許平安與張發財皆默契的沒與楊景澄細說。論起蔣興利,隻輕描淡寫的說了句活活弄死。家眷們好似不存在般,提都不提。楊景澄自家本就精神不大好,又滿腦子推演章太後的算計,還得抽空想想顏舜華與未曾見過的女兒。確實不記得追問蔣興利的家人下場了,叫許平安與張發財樂的輕鬆,省的再編謊。

康良侯命人預備的晚宴很是豐盛,許平安幾個一頓胡吃海喝,也不過將將吃完。楊景澄倒沒吃多少,太醫雖沒跟來,他卻老老實實的記得醫囑。哪怕對著滿桌的誘惑,依舊隻挑了幾樣清淡的菜蔬,吃了個八分飽便罷。

伺候他吃飯的陳姚眼裏閃過了一絲精光,表麵不動聲色的道:“公子,這道香烤小羊排,用的是咱們朔方本地的灘羊,烤出來鮮香撲鼻,入口柔嫩軟滑,您再嚐一口?”

“不了。”楊景澄解釋道,“烤物多有香料,先前太醫說了,忌香料。勞小哥上覆侯爺,改日待我好了,再領侯爺美意。”

陳姚忙道不敢,又勸了幾道菜,楊景澄皆含笑拒絕。陳姚心中默道:這可不像被餓了一路的人。

其實楊景澄不是不想吃,啃了一路的窩頭,憑誰見了正經的肉菜饅頭,都忍不住流口水。但這裏是康良侯的地盤,他必須克製,好讓自己盡快康複,再做旁的打算。似他如今這般,坐都不大坐的穩,謀劃反攻之類的,更不必談了。

不止楊景澄,丁年貴亦極為克製。他統共隻吃了個雞腿,並一些燉蘿卜。隻因素食吃久了的人,猛的吃的過於油膩,容易鬧肚子。按他原先的身體,大抵無事。如今麼……還是仔細為上。

陳姚認真把幾個人的特征記在心裏。飯畢,又幫著伺候楊景澄洗漱。待到楊景澄上床休息,他那侍衛直接把他往裏趕了點兒,自覺躺在了他旁邊,且佩刀擱在了床頭能隨時拿到的地方,不由暗自點頭,確實謹慎!

吃飽喝足的楊景澄沾枕即眠,靠在床頭的丁年貴似笑非笑的看著陳姚:“小哥還有甚吩咐?”

陳姚唬了一跳,忙低頭道:“不、不敢。奴才想問,奴才再哪值夜比較方便。”

“你沒地兒了,自去睡吧,這裏不必你伺候,有我們呢。”許平安一屁股坐到了臥房的炕上,他的背後是南沿的大窗;張發財拖了個軟塌,橫在了廳與臥房之間;而沈雷,則隨便用兩個板凳,架了個簡單的鋪蓋,堵住了西耳房的入口。

四個人形成兩層守衛,把床鋪靠內的楊景澄,護了個嚴嚴實實。

陳姚心中一凜,不敢再逗留,規規矩矩的退出了屋子。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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